那一串感叹号似乎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告,直直的映到谢予的眼球里,他的手指一颤,轻轻地点开了同学发来的视频。
视频里的地方和第一次的地点不一样,而是一个高楼,镜头先是在高楼上方往下俯拍了一下,然后又怼到了高楼旁边站着的女孩子的脸上。
女孩子长相一般,圆脸,鼻梁扁平,眼睛不大,嘴唇干瘪,脸上还有一些小雀斑,她的一双眼睛通红,看上去哭了很久,一头掉了色的黄发在风中胡乱的卷起来,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镜头外的天色看上去像是黄昏,在一片湛蓝色的昏暗和一片橘黄色的光里,女孩子的声音嘶哑癫狂。
“我许愿——”她高声喊着,尾音都被喊得的劈叉:“要陈刚和我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女孩子一转头,“呼”的一下跳下了楼。
镜头里面,女孩子跳楼的瞬间被拉长了,谢予几乎能够看见她一瞬间飞起来的长发,看见她被风吹得鼓起来的衣服,冬天的大衣又沉又重,被风鼓起来一个大包,下一秒,女孩子就直接扑下了楼。
跳楼是个很快速的过程,快到只有那么几秒钟,一个人喝口水可能还没咽下去,人已经从楼上跳下来死掉了。
而镜头直接一直往下推,推到了楼下的死者的身上,然后出境了一个小丑的拐杖,拐杖在死者身上杵了两下,沾上了死者的血,在死者的身旁用血写了两个字:陈强。
谢予只觉得后脑勺都冒起了一阵凉意。
恰好这时他的耳后突然传来了几缕呼吸声,谢予“啊”的一声坐直了身体,一回头就看见陈钊赤着上半身,叼着个牙刷站在他身后,正蹙着眉看他的手机。
平时陈钊穿着半截袖,谢予只能从衣服轮廓里隐约的窥探到几丝陈钊身体的轮廓,他也不敢多看,而现在,陈钊就赤着上身,他的八块腹肌清楚的映在谢予的瞳孔里,古铜色的肌肤,轮廓清晰的线条,其上还有各种伤疤交错,野性又炽热,谢予才看了一眼,就觉得一股火直接顺着他胸口往下烧,烧的他口干舌燥,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
陈钊越靠越近了。
他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下巴上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眼里有些血丝,牙齿间叼着牙刷,他的唇是暗粉色的,被牙刷的白色泡沫所掩盖,暗粉和泡沫交织在一起,让谢予突然想到了一些不太健康的画面。
谢予暗骂着缩了一下腿,而这时,陈钊已经靠的足够近了,他的锁骨就在谢予的面前,胸口正对着谢予,他抬起手,从谢予的手里拿走了那只手机。
然后,他站起身来,开始看手机上的视频。
谢予僵硬的身体一下子软下来,他靠着沙发,像是个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一下颓下来,手掌无意识的蹭了蹭大腿,他的手心竟然都渗透出热汗来了。
“这视频,是你的同学传给你的?”突然间,站在旁边的陈钊蹙眉问道。
谢予只好打起精神来,强行镇定的“嗯”了一声,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视频里面的也是,同班同学。”
陈钊叼着牙刷继续看视频,他看了大概三五遍,转头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记起来谢予,喊上谢予,问了几句这人叫啥多大了你接到了视频怎么不告诉我,等了谢予回复后,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穿上衣服,就要带谢予去警局。
从这段视频上来看,新的受害人已经产生了,甚至还有一个马上要被害,陈钊准备马上跟局里面联系,让局里的人去查一下这一起案子。
可惜现在学生们也都放假了,不然能马上进学校去调查,还能知道很多线索,现在那些学生恐怕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第一场案件和第二场案件受害者都是学生,小学生和高中生,暂时一个大人都没有,是凶手的选择吗?
陈钊带着一肚子疑问,带着谢予扑进了北风里。
北风扑到脸上的时候,谢予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陈钊。
陈钊真的很困了,他一直在打哈欠,眼里都是血丝,胡茬也没来得及刮,目光有些散漫,但偶尔有会突然锐利起来,整个人身上弥漫着一股矛盾的气质,颓然又紧绷,他能用啤酒就烟当一顿晚餐,也能拿命去查一个案件。
他总是在不经意间吸引谢予的眼神。
谢予突然想起来他的妈妈。
在他小的时候,他听过周围的亲戚谈论他的母亲,大意就是他的母亲为什么这样坚定地爱着一个“不着家”的男人,那时候的谢予总是见不到父亲,听那些人说的话听多了,就回家问母亲为什么。
他记得,那时候母亲揉着他的头和他说,他的父亲是个值得尊敬的人,那时候的谢予还不能明白,但现在,谢予隐约明白了那么一些。
有些行走在暗夜里的人啊,伴着魑魅魍魉,踩着崎岖怪石,却不惧不退,像是一团野火,沾上三分,便足以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