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相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府中。进了府门之时,他陡然发现,昔日夜间,府中明烛处处,歌舞不休,而如今,安之被关在天牢中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奉之死在了陈州,尸首至今还未归家;他的三个嫡子居然只剩下了一个。这偌大的府中,顿时空得让人心慌。
“大郎呢?”他问随从。
随从连忙去问,一会儿前来答道,“大爷不在府中。”
阮相刚想问去哪儿了,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个儿子好色的毛病,常年住在城南的庄子上厮混。以前还有奉之、安之,所以这个大儿便是没出息,也没觉得多紧要。可如今……“都什么时候了,还只知道厮混,将他叫回来。”
随从连忙转身就走,可是还没走两步,又听得阮相喊住了他,“罢了,明日再去找他吧。”
随从不敢说什么,只能躬身回转,跟在阮相的身后。
明明有那么多的事情,阮相突然之间什么都不想去考虑了。他背着袖子,在偌大的府中沉默漫步。
首先经过的是老大阮孝之的院子,里面安安静静,大郎媳妇和孩子早已经睡下了;
再接下来是阮奉之的院子,阮奉之的尸身虽然还没有回来,但里面已经备下了许多的东西。隐隐有香烛的味道飘了出来,还有女子细微的哭声传来,只是不知道是奉之的哪个妻妾。
阮相脚步没有停,继续向前。
再到安之的院子外面,那院子里黑洞洞的,连一丝光亮都没有,就像一个死宅。
阮相闭了闭眼睛,继续向前走去。
穿过了花园,这里是最好的位置。
阮元菡的闺楼倒是灯火通明,热闹的很,孩子的哭声里夹杂着阮元菡的尖声叫骂,“……那个老虔婆真是早死早好。居然还想用孩子来拿捏我。哭,你就知道哭,把你从那个破落窝里带回来,你还是哭!你个讨债的东西,跟你那爹一样的没良心……”
阮相那些伤感和感慨,便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水滴,落在一片滚烫火热里,连个声响都没留下,便消散了。他忍不住翻了白眼,快步离开了。
随从紧跟在他的身后,眼见阮相的去向,不由得开口问,“相爷,这么晚了,您还是歇息吧。”
阮相淡淡地道,“不用了,我去书房。”
“可需要小的去请哪位先生过来?”这么晚了去书房,必然是商量正事的。
“不用,你去给我磨墨就好。”随从不再开口询问,紧跟着阮相进了书房。
阮相在书案前坐定,沉思了一会儿,提笔就写,不一会儿,一份请罪的折子就写完了。他仔细地看了一遍,将那折子放到一边。然后又取了信纸,一连写了好几封密信。亲手封好之后,递给了随从,“你亲自送去,事关紧要,万万不能让落到其他人手中。”
“小的明白。”随从将密信小心地收入怀里,立刻离开了书房。
阮相静坐了一会,转头望着一旁已经墨干的请罪折子嘲讽地一笑。收好之后,直接便在书房隔间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