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姝幽幽叹了口气,语气愈发哀怨:“可是到头来,你为何将我们孩儿杀死在我腹中?现在又要去同别人生孩子?你……把玉娘护得如珠似宝,却要把我送上黄泉……大婚之夜,你与我说的那些话,统统都不作数了吗?”
方才谢容姝虽只是短暂碰触王晋源的脸庞,便已获得她想知道的一切。
王晋源在娶姜娴之前,在外头已有了相好。
那女子原是个家道中落的千金,王晋源同她一见钟情,互许终生。
只是,王家已经是个金玉其外的空壳子,需要与姜家联姻,来撑起侯府的颜面。
长兴侯夫妇更加觊觎姜娴这个忠毅侯府嫡女的嫁妆。
所以,王晋源奉父母之命,娶了姜娴,又在大婚之夜给新婚妻子下了毒,只等着父母榨干姜娴嫁妆,再送她归西。
原本姜娴的身子,还能撑些时日,王晋源也不急这一时。
可是姜娴的婢女春香,无意间发现了王晋源养外室之事。春香本就与王晋源有首尾,便以此事逼迫王晋源纳她做姨娘。
恰逢那外室怀了王晋源的孩子,为了保护外室和她腹中的孩子,王晋源便将他与春香的关系在姜娴面前过了明路,而后又借春香的手,加重下在姜娴饭食里玉殒的分量,最终让姜娴药石无医而死。
若说方才谢容姝说出的话,是一种装神弄鬼的试探。
此刻,当谢容姝一字不差将大婚之夜,王晋源对姜娴说的私密话说出来,还准确无误说出外室的名讳,真真正正教王晋源心里骇到极点。
“什么孩儿,什么玉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王晋源双手抱头,吓得直往后头躲:“来人!快来人!把这个神叨叨的疯姑子给我撵出去!”
谢容姝原以为王晋源是个狠人,没想到两句话就将他吓成这副样子。
又怂又窝囊,她真替姜娴感到不值。
“源郎,你说我疯……可你又何尝不是个疯子……”
谢容姝不愿再与王晋源废话,一步步逼近他,幽怨地道:“你不仅亲自灌我喝下毒茶,昨夜还唆使王忠和王二焚我尸身,想要毁尸灭迹,嫁祸给阿娘带来的坤道……”
“那两个放火的家丁,你用天竺香把他们迷晕,沉进后院的湖底。”
“就连一心一意为你做事的春香,也被你亲手勒死,绞在了梁上……”
“源郎,你疯了,你的心里只有玉娘……我尸骨未寒,你便迫不及待将她接进府里,昨夜她就被你安置在你娘屋里……”
“源郎,你放火焚我的尸身,却在第一时间把玉娘救出火海。”
“你这么对我,怎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怎对得起我为填补你们侯府亏空,花费的那些嫁妆?”
“王晋源,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谢容姝柔软的声线,一声比一声凄厉,话语中包含真相的指责,一寸一寸瓦解掉王晋源的意志。
听到最后,王晋源已经骇极怕极,手脚并用,抱头直往后缩,直到被谢容姝逼至墙角,退无可退,他才求生似的喊道:“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是我爹,我爹让我这么干的,娴娘,你去找我爹,还有我娘,是他们……他们逼我这么干的……都是他们……他们逼我这么干的……”
此话一出,谢容姝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打了个激灵,脱力般软软跌坐在地上。
直到这刻,众人才从这场“鬼上身”的大戏中清醒过来。
唯有王晋源疯魔似的喃喃声,仍回荡在房间里:“不是我……都是我爹……是我娘……”
好似还在提醒着在场的众人,方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在做梦。
念真冲上去,将“昏迷不醒”的谢容姝护在怀里。
接下来的事,已无需她们再插手。
楚渊的近侍,遵照方才“姜娴”所言,在后院湖底打捞出了两具家丁的尸身,王忠、王二,连名字都一字不差。
在场本就有大理寺的仵作,当场对两个家丁、春香验尸,结果也与“姜娴”所述的死法别无二致。
更不要提,从长兴侯夫人暂住院子的东厢房里,抓出来身怀六甲的玉娘……
人证、物证、尸证俱全。
还有太后、皇帝、皇后派来的特使亲历全程。
长兴侯夫妇二人,和被“姜娴”吓疯了的世子王晋源,凉得很彻底。
“阿姐……”
姜砚眼眶通红,飞扑到谢容姝和念真面前,从念真手里将谢容姝揽进怀里,强忍泪意,像儿时在姐姐面前撒娇的语气,带着哭腔喊道:“阿姐……你真的是阿姐……”
谢容姝自然不愿骗他,趁人不备,朝他眨了眨眼。
姜砚这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僵在那里,眼尾还坠着泪珠。
谢容姝怕他冲动之下,把王晋源打死,抓住他的衣领低声恳求道:“此间事了,恶人自有律法严惩,还请公子带我和师兄离开此处。”
姜砚视她为恩人,自不会在这种时候拂了她的请求,便趁着无人在意的空档,将她抱起来,眼神示意念真跟上。
只是,当他们三人刚从后门走出清晖院——
一个清冷淡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