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伸到一半,手腕便被谢容姝紧紧钳在半空。
“罗曼君,你终于来了。”
一个有别于方才谢容姝清亮嗓音的声音,幽幽传进罗氏的耳中。
那声音听上去苍老沙哑,就好似换了个人。
“姝儿!”罗氏心底泛起不悦,沉声冷喝:“莫要开玩笑。”
“呵……”
随着这声沙哑的嘲笑,床上的人缓缓坐起身:“罗曼君,我等你很久了,你看看我是谁。”
绣屏外烛火昏黄的亮光,投射到坐起那人的脸上,将她的五官,清清楚楚映进罗氏的瞳孔里——
脸色苍白枯槁,眼窝深陷,隐隐泛着黑青,唇角还渗着血丝……
罗氏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这哪是谢容姝,这、这分明是姜莲死前的模样!
“姜、姜莲……”
“姜莲”扯开带血的嘴角笑了,枯槁的面容犹如索命的厉鬼。
“罗曼君……你可还记得,你把我毒死以后,说了什么。”
她说着,冰凉的指尖,扼在罗氏的脖颈间,尖锐的指甲,剐蹭着罗氏的脸颊。
罗氏惊惧地看着她的脸,脑中不受控制的回忆起,当年自己对着姜莲尸身,说出的那些狠话——
“姜莲,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挡了我的道。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嫁给侯爷做正室,所以你必须得死。”
几乎是同时,眼前的“姜莲”,将那句话说了出来:“你说,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嫁给侯爷做正室,所以我必须得死,是也不是?”
“不……不是我……”
罗氏心里骇到极点,完完全全相信,眼前这人就是姜莲,死了十五年的姜莲!
“姜莲,是、是杜月娘下的毒,不是我……”
“姜莲”敛住唇角的笑,怒意让她泛着黑青的面容,看上去格外阴森狰狞。
“杜月娘下的毒……”她一点点收紧扼在罗氏脖颈间的手:“可你……却是幕后指使!你不止杀了我,十三年前还买凶杀我的阿姝,如今你又要占我的嫁妆……你该死!你把命还给我!”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是你该死……”
濒临死亡的恐惧,让罗氏陡然生出一股力气,用力掰开“姜莲”的手,狼狈撞翻了绣屏,跌跌撞撞外逃去。
“太太……”
跪在绣屏外的翠薇和翠萱,虽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却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们本就害怕,见罗氏仓皇逃走,便似惊弓之鸟般跟着往外跑了出去。
“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太太……”
外头因着她们的出现,惊起一阵骚动,杂乱的脚步声亦随着罗氏仓皇逃离而远去。
“姜莲”侧耳听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不慌不忙站起身,走到水盆前,用湿帕子将脸上的易容拭得干干净净,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
是谢容姝。
翠菱和翠香是罗氏屋里的二等丫鬟,就算态度再轻慢,值夜的时候也不会做出忘关窗户这种事。
昨夜屋里燃的香,是掺了料的安息香,只为能使翠菱和翠香一夜酣睡,让谢容姝有时间易容,和布置一切,并以此为由头引罗氏来如意院。
桂嬷嬷轻步走进房里:“姑娘,罗氏吓得不轻,廊下站着的那帮子人,都追着她去了,看样子,都想在罗氏面前献殷勤呢。侯爷那边,早派人去请了,这会儿应该能撞见罗氏吓破胆的模样。”
“撞上了便好。”谢容姝将帕子扔进水里:“杜姨娘呢,她是什么反应?”
杜姨娘便是罗氏口里的杜月娘。
谢容姝倒是第一次知道,杜月娘竟是罗氏当年杀死姜莲的那把“刀”。
“追上去了。”桂嬷嬷奇怪地道:“不过她只是远远跟着,倒不似那么急着上前献殷勤。”
谢容姝冷笑:“看来是真的怀孕了,怕惊了肚子里的胎,不敢离的太近。”
桂嬷嬷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请示道:“如今闹成这个样子,可要回家告诉夫人一声,万一那罗氏被吓出个好歹来,夫人也好给姑娘撑腰。”
“罗氏的胆子可没那么小。”谢容姝想起前世,淡淡道:“让福星拿姜少爷的名帖去悦来楼,请临江公子帮我寻个大夫来,我自有用处。”
桂嬷嬷赶忙应下,正要出门,想到什么,又问:“那四个翠字头的丫鬟,方才跟着罗氏跑了两个,还有两个跪在外头,要如何处置?”
谢容姝唇角一勾:“跪着的便让她们继续跪着,至于跑了的……无需我们管,罗氏自会处置。好戏还在后头,且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