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南挂了电话，火急火燎赶到医院。
章慧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罩，脸色苍白，人还没恢复意识。管家守在一旁，见程以南来了，连忙上前向他说明情况。和程以南猜想的差不离，早上和章慧一起去医院的一个亲戚率先发现网上的热议，没过脑子就直接告诉章慧，谁知道章慧看了视频和底下网友一面倒的谩骂，大受刺激，血压飙高，直接晕厥过去。
程以南对他的母亲了解得很是透彻，章慧这人最在意自己的面子和形象，这些年她汲汲营营，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生怕落人口实。如果说昨天生日宴闹得难堪让她丢了脸面，那这一次被人放到网上评头论足，与她而言不啻于奇耻大辱。更让她恐惧的是，她害怕这次的热议会让她成为话题中心人物，让过去的经历，那些她选择性视而不见、选择性遗忘的可耻经历，再度甚嚣尘上！
内心的气愤和巨大的恐惧，轮番冲击着她，让她再也无法承受。
程以南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章慧，心疼又懊恼，他不明白，为何最近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让他心力交瘁。
半晌，章慧幽幽醒来，睁眼看清床前的程以南，挣扎着就摘了氧气罩，急促道：“以南，以南，离了，你赶紧跟她离了……”边说边喘气。
“妈，您冷静点，别激动。”程以南按下章慧的动作，小心翼翼怕伤到她的同时，又感到心惊。
当初极力撮合他和裴舒的人可是章慧，现在她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勒令他跟裴舒离婚！可见她是真恨上了裴舒。
“我很冷静！”章慧想到网上那些骂她的话，心里恨得怄血，眼眸泛着冷意，“这样的儿媳妇，我们程家要不起！她打哪儿来，就给我滚回哪儿去！”
程以南知道章慧正在气头上，忙不迭帮她顺气，放低声音安慰道：“妈，您消消气，什么都比不上您的身体重要。”
章慧一听这话，不仅没被安抚，反而想到什么，一双眼睛半眯着，冷冷盯向程以南，道：“以南，你实话告诉我，你昨天到底有没有跟裴舒谈过？你们是怎么谈的？”
程以南手上动作一顿，沉默下来。
章慧瞧见他垂着头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道：“这时候你都不告诉我实话？！”
“妈——”程以南有些心烦意躁，偏逼着自己放柔态度，“我跟她谈过了。”
话堪堪说了一句就又停住，真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要放在平常，章慧可不愿意逼迫儿子，她向来是个懂分寸的人。可她多少年没吃过亏了，今天所受的耻辱更是她平生最难以忍受的，此时已是气急攻心，哪里还顾得上维持平日的理智从容呢！
她眼神狠戾剜向程以南：“你跟她谈过了？那谈得怎么样？你看到视频了吗？你看到她对我是怎么一副态度？她喊我阿姨！你说好笑不好笑？我看她是铁了心跟你离，她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婆婆的存在！你倒好，你跟她谈过了你不告诉我！她铁了心跟你离你也不告诉我！我今早还眼巴巴地上门让人羞辱！”
“妈！”程以南声音骤然升高，提醒她的失态。
章慧胸口剧烈起伏，目露狰狞瞪着程以南，片刻后，她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来，又恢复成平日的冷静模样。
程以南看见她这样子，心里的复杂和震撼不能用言语说清。这么多年来，要说谁能将章慧逼得这般气急败坏的地步，也唯有裴舒一个而已。
程以南突然觉得恍惚，从前裴舒对章慧再恭敬孝顺不过，谁能想到有一天她竟有能耐把章慧逼得方寸大乱？从前她对章慧好，那是因为章慧是自己母亲的缘故，眼下她不在意了，哪里还需要给章慧面子。昨天律师上门也好，今天在医院的话，不过都是她把他们的脸面扔到地上践踏的手段罢了。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她一点不念旧情。
这么一想，便觉得现在的裴舒冷酷得让他心惊。
程以南的嗓子微微发颤：“我也没想到她是闹真的……”不是没想到，而是不敢往那方面深想。他不承认自己是在逃避。
程以南一示弱，章慧虽说心气不顺，但也不能对着他发作了。不说程以南不信，要不是今早在医院吃了这么一个大亏，章慧也不相信裴舒竟然这般冷情。可笑她还以为能用程以南拿捏裴舒，谁知道她竟一点不在意。一想到今早在医院，裴舒说不定把她当个笑话来看，章慧的心就不由得往下沉。
以后她还能用什么拿捏住裴舒，拿捏住裴家？
章慧眉头紧锁，至今仍闹不明白：“她怎么说变就变，态度还这么强硬？”
一个向来把玩在手掌心的人一旦脱离了掌控，章慧心里头一个反应就是不舒服，不甘心，绞尽脑汁要将这人重新控制在手里。
程以南同样不解，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施小曼到公司的行为触到裴舒底线了。过去她能容忍程以南将人藏在清湾别墅，眼不见为净，却不能接受他将人带到明面上来。那样的行为，是挑战她的地位，挑战她的尊严。
这时候，程以南不免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他该阻止施小曼的。然而那天施小曼到公司来，事先并没打过招呼，到底不是他主动把人带回公司，裴舒至于这么生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