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不知道,这样可怜的遭遇落到另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
谈恋爱的那段日子里,他从未拒绝过裴舒的示好,也从未跟她说过施小曼的存在。以至于到了后来,裴舒忍受不了旁人的闲言赘语,跑到清湾别墅去的时候,听到施小曼冷漠讥讽,从她嘴里得知自己才是仗着身份地位有恃无恐的第三者时,裴舒整个人都崩溃了。
善良纯质的人,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过错,竟要遭受这一切。她所信仰的世界,看到的居然全是假象!第一次恋爱,以为这就是命中注定的恋爱,原来他只是在演戏,是一场骗局?!
世界轰然崩塌。
裴舒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深重的自我厌恶和自我怀疑,并在抑郁症的折磨下选择结束生命。
当然,这一切程以南都不知道。
只是,在他仍旧以冷冻的态度面对裴舒时,却突然发现,她变了。那个坦率爽直的女人已经不复存在了,或者说,不复存在于他的世界。曾经有个人不在意他的身份出生,毫无保留地爱他,最后他却亲手把这个人推开了,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她曾经毫不掩饰的爱慕的眼神,宛如风过无痕,烟云消散。
她不爱他了,要离婚,在章慧生日那天让律师上门,只因为他逼她给自己母亲贺寿。
甚至为了能够顺利离婚,联合起程栋一起对付他。
程以南一开始很愤怒,那感觉就好像被最信任最亲近的人背后捅了一刀。然而,裴舒却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不以为意。她淡然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指责他的虚伪、胆怯、懦弱和卑劣。她对他的故作深情嗤之以鼻,最后却劝他好好待施小曼。
程以南羞愧难当,几乎是落荒而逃。
后来施小曼怀孕,他再无退路。
离婚那天,裴舒云淡风轻,丝毫不像是与过去沉甸甸的感情做个割舍,反而像是去吃一顿午饭般随意。那潇洒的态度,让程以南都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慎重,更遑论感伤之类。
那天他站在原地看着裴舒离去,心里突然有种预感,觉得今生裴舒只会离他越来越远,直至遥不可及的地步。后来,这预感果真应验了。
裴舒站在裴氏集团顶端,叱咤风云,如同蛟龙入海,搅弄风生水起。
而他从程氏出走,靠一家小公司苟延残喘,只是那时他已经无法回头,程氏已经被程栋把持,再没有他的位置,他即便回去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为此,圈子里不少好事者嘲笑他,笑他有眼无珠,堂堂裴家大小姐不要;笑他自命不凡,舍弃程氏家业,转过头去折腾一家小破公司。到后来,连程以南都开始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眼无珠,是不是能力平庸,无能窝囊?
可他不甘心,愤慨:裴舒能行,程栋能行,难道他程以南不行?
越是这么想,程以南越是钻牛角尖,越是执拗,越是走不出来。
那年,国内杰出青年企业家颁奖盛典,程以南千方百计托了关系弄到一张入场券。
他看见盛装出席的裴舒,娉婷站在领奖台上,笑得光艳明艳意气风发。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在看她,无人不为她的风姿倾倒。
程以南贪恋地看着她娇艳的面容,看着她闪着光的星眸,曾经触手可及的人,如今却像隔着天堑。先不说她身边有个形影不离保驾护航的裴炎,城里不少青年才俊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就连那个桀骜不驯的程栋,在她面前都是柔和了七分颜色。程以南明明白白地看到两人之间的差距,遥不可及。
颁奖盛典之后的酒会,他逮着她去洗手间的时机,堵在过道里。
裴舒见了他,只是微微一愣,并没有太多情绪,只淡淡说道:“是你啊。”
听见她熟悉的声音,程以南心里五味杂陈,憋了半天,道:“恭喜你。”
裴舒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好像他的祝贺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程以南心里难受,强行稳住情绪,说:“你过得好吗?”
裴舒似乎有些奇怪他的问题,毕竟她好不好,显而易见。他还要说什么,裴炎就来找她了,于是她朝他颔首示意一下,随即毫不留恋地走了。
那天晚上,程以南鬼使神差回到市中心的婚房,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熟悉的布置,一桌一椅,无不符合他的心意。
他有时候甚至不无恶意地想,裴舒是不是故意给他留了这房子来折磨他。
裴舒曾经在这个空荡荡的家等了他三年,整整三年。
卧室里的梳妆台上,陶瓷花瓶里还挂着玫瑰的枯枝,只是早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