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陈婕妤娘娘求见。”半夏快步进来禀报。
“快请!”陈婕妤越发显怀,萧瑶可不忍叫她在日头下面等。
只是,如今听到她的名讳,萧瑶便觉脑仁儿疼。
许是孕期性情有变,从前娇娇怯怯让人记不住的陈婕妤,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存在感与日俱增。
一会儿求萧瑶开私库,把最好的水云纱全赏她做新衣,一会儿喊着没胃口,要萧瑶吩咐宫婢每日去三味斋替她买第一屉点心。
前两日刚喊热,说她和腹中皇儿无法安睡,要求即刻供冰。
离供冰的日子还有半月,但只要为了她和新帝好,萧瑶斟酌了一番便允了。
只宫中每年供冰量都是有数的,不能乱来,萧瑶少不得赏了些旁的东西安抚其他宫妃。
按例皇兄故去,后宫品级不高的小主便要削发修行,品级高些的倒能安置自宫中冷僻处颐养天年。
可萧瑶一时心软,念着她们年纪轻轻,便要常伴青灯古佛,实在孤苦,便将此事按下。三千佳丽皆住在原来的宫殿里,直到新帝长到采选的年纪。
诸事皆因她心软而起,她自己去安抚,倒也没什么可埋怨。
正思量着,便见两名绿衣宫婢一左一右,搀扶着满头珠翠的陈婕妤,小心翼翼跨进殿门,后面紧跟着一位有经验的嬷嬷,并两名打扇的宫婢。
“婕妤娘娘这两日睡得可踏实?”萧瑶浅笑着,扫过她腹部,起身相迎。
陈婕妤眼皮一搭,满月似的脸挤出三分委屈:“正是为此事来打扰女君。”
说着,略顿了顿,拂开右侧宫婢的手,将掌心搭在隆起的腹部,一脸疲惫:“内务府送来的冰堪堪够夜里用的,白日里,臣妾惹得心慌,几乎喘不上气,憋着皇儿可怎么好,哎……”
叹息间,陈婕妤做作地狠狠喘了两口气,像是溺水之人竭力吸气的模样。
这是要让内务府多给她供冰了。
萧瑶两世也没有过身孕,皇兄的后妃们有孕的,陈婕妤也是头一个,是以她实在不知有孕之人是否格外畏热。
可陈婕妤腹中怀着的,是大琞国的未来君王,别说多供冰,便是陈婕妤要她造一座冰宫,她也得想法子试试。
“既如此,本宫便着内务府紧着些婕妤娘娘。”萧瑶心下斟酌了一番,有了计较,“宫中用度皆有定数,内务府乃是按着旧例办事,这样吧,本宫的份例挪一半给婕妤娘娘,算是本宫做姑姑的一点心意。”
“臣妾替皇儿谢过女君!”陈婕妤心满意足地笑应着。
下颚略略往下压了压,并未福身,极敷衍地行了礼,便扶着左右宫婢的手朝来路走去。
待她走远了,白芷才跺了跺脚急道:“公主,京城仲夏热得像大火炉,您把例冰分了一半出去,这漫漫酷暑还怎么过?”
萧瑶自个儿也怕热,可她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若私下叫人去外头商贾手中买冰,不小心传出去,也不好听。
“罢了,省着些便是。”
北剌国、东琉国一直对大琞虎视眈眈,还不知能安分几日,她得保证国库充盈,不能再这些细枝末节上徒增花销。
数日后,整个皇城开始供冰,京中富贵人家也陆续开了自家冰窖。
沐恩侯府中,薛直的腿还没好利索,躺在榻上,身侧摆着两口冰盆,丝丝缕缕冒着冷气,直往人毛孔里钻,清爽极了。
薛直眯着眼,抖着腿,衣衫半敞着,吊儿郎当哼着不知哪家画舫新学的曲子。
啪!被自家老子在肩上狠狠拍了一记。
“你这个蠢东西,还不赶紧趁着驸马未定,多往公主府跑几趟,成日里不是去画舫听曲,就是在府中胡来,养你有何用!”
“怎么没用?”薛直不以为意,当着沐恩侯的面,伸手在给他捏腿的丫鬟腰侧掐了一把,“您要是被老拘着我,儿子早给您添十个八个孙子了!”
说完,抬脚踢开红了脸的丫鬟,坐起身子,耷拉着脸,一脸阴郁:“再说了,那贱丫头竟敢让人打我板子,害得我一出门就被人嘲笑,我还没寻到机会找补回去呢,您让我去巴结她?我呸!”
狠狠淬了一口,差点吐到沐恩侯衣摆上,沐恩侯却没训他半句,只板着脸道:“什么贱丫头?那是公主!不管你愿不愿意,今日必须给我去元福公主府上送些冰!”
“不去!”薛直脱口而出,说完才回过神来,“不是?送冰?为什么要往公主府送冰?宫里冰窖见底了?”
沐恩侯瞪了他一眼,抖着胡子道:“成日厮混,也没见你打听到什么有用消息来。”
随即,俯身凑近薛直,压低声音把萧瑶让冰之事讲给他听。
薛直听罢,立马跳起来拍手称快,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直冲门外唤贴身小厮:“去冰窖弄两车冰来!”
沐恩侯见次子开了窍,知道挣前途了,笑成一朵菊花:“这就对了,赶紧给元福公主送去!”
“不,送去慈宁宫,给陈婕妤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