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迟此言一出,行一善整个人都茫然了,万万没想到即墨迟会给出他这个答案,腕子一抖,手里软剑险些砸在脚面上。
“可是、师尊……”
“没有什么可是,你先听我说。”即墨迟见行一善把眼睛睁得圆圆的,反应挺可爱,没忍住笑了一下,扬着嘴角解释道:“其实除了万鬼宗宗主这层真实身份外,我还瞒了你一件事,我如今虽然灵力凝滞,轻易无法出手,但却可以使用一种秘法,让自己的修为短暂恢复到巅峰期,尽管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用来收拾那些不守规矩的杂碎,却也足够了。”
对于即墨迟的选择,行一善不是很赞同,他摊开掌心,让软剑重新化进自己的身体中,皱眉道:“可是、如果你回去了,你往后还怎么脱离魔道,放下屠刀?”
闻言,即墨迟下意识轻咳几声,心说本座压根就没想过脱离魔道,如果本座不修魔了,本座身体里的恶鬼就会跑出来,为祸世间。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话不能这样说。一方面,即墨迟不想行一善在这件事情上过分同情他,另一方面,却也是打心底觉得做魔修挺好,逍遥又快活。随心所欲二三百年了,即墨迟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去做回道修,受那些个背都背不完的陈旧规矩束缚。
正在即墨迟发愁没有虞潋帮忙写剧本,自己不好骗到行一善时,募的,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了在跳天火谷前,他对行一善随口瞎扯过的、那些要带万鬼宗内全部魔修改邪归正的鬼话,一时间茅塞顿开,话锋一转,郑重其事地对行一善道:“难道做魔修,就没机会放下屠刀了么?”
行一善的眉头越皱越深,有些不明所以。
“难道不是只有手握屠刀的人,才会做魔修?”
多年来的苍穹派派规熏陶,让行一善有些想不明白即墨迟的逻辑。在他看来,魔修与这世间的小妖、精灵之类还不太一样,妖生来便是妖,与心性无关,所以大伙才说妖也分好坏,但魔修不同,每个修魔的人在修魔之前,其实都是有机会放弃修魔的,但这些魔修为了比寻常修者更快的获得力量,往往都心甘情愿堕入魔道,鲜少有真正能禁得起诱惑的。
唉,有些难受。行一善抬手压了压心口,边给自己顺气边想:本来以为师尊是例外,肯定愿意跟他回苍穹派的,虽然对于师尊来说,去苍穹派可能有点小危险,但苍穹派的掌门和各位长老,其实都是挺好说话的人,若叫他们知道师尊是去弃暗投明的,一定不会对师尊过多为难。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一善。”
倏地,耳旁传来即墨迟的叹息声,行一善愣愣抬头,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下意识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在心里说别人小话,却被苦主当场抓包,行一善顿时有些窘迫,幽幽地垂下眼,听即墨迟继续对他道。
“我听说过你们苍穹派的大名,也知道你们苍穹派,乃是这正道四大派中最为开明的,从不介意收容些愿意回头的魔修,但你要知道,就算你们苍穹派愿意让魔修上山,任是哪个魔修都可以,唯独我不行。”
即墨迟说这话时,神情很严肃,听着半点不似玩笑,行一善听得本能愣住一瞬,疑惑道:“别人都行,为什么就你不行?”
这下,即墨迟算是被行一善给逗笑了。
“因为别的魔修就只是魔修,而我是万魔之首,是所有人眼中的十恶不赦,别的魔修要回头,只认自己做下的恶事就成,而我要回头,全天下魔修做过的恶事,则都要我来认。终其一生,我也只能赎清自己的罪,如何还能赎清别人的罪?”
一面说着,一面牵起行一善的手,略带调侃地问这小剑修,“苍穹派不会接受我,事情闹大了,甚至还会连累你吃苦。不论是谁,见我即为恶,断然不会把我好处想的,就算那个花里胡哨的韩无章,见了我带你去天火谷,第一反应不也是觉得我要拿你炼兵么?”
行一善僵硬地动了动嘴唇,似是想再说点什么,却无法反驳。
“可是、可是这样就太委屈师尊了,明明你才是……”
“这有什么可委屈的?你想,我虽是阴差阳错做了魔修,却能做到万万人之上,手掌生杀予夺的大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任何人可左右。更何况我如今又遇见了你,彻底摆脱了未来可能会被心魔控制的危险,能一直保持头脑清醒。世人说修魔辛苦、危险、不合时宜,怕的不就是修魔比修道更容易生出心魔,丧失神智,沦为不知疲惫的杀戮怪物么?可我现在有你了,便能时刻铭记本心,再不会变成那样的怪物了,既然如此,我是修魔是修道,又有什么关系?”
越听即墨迟往后说,行一善便将头埋得更低,说到最后,即墨迟不得不暂且住口,轻轻捏了一下行一善的手指。
“你怎么了,难道还在生我不跟你去苍穹派的气?这有什么的,反正你们苍穹派向来不管弟子在外奇遇如何,你如果舍不得我,就听我的,趁早往那边报个平安,然后跟我一起回万鬼宗,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