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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狗皇帝(1 / 2)


洛阳西郊,山里暗庄。

赵显慢悠悠地洗了把手,步履从容地从地牢里出来,神色平淡的扭头吩咐身边人道:“劳烦安大夫了,帮在下看紧着点,别让里面那个人就这么轻易便没气了。”

安自在揪着自己的那两撇山羊胡子,眼睛里闪烁着两道精光,笑呵呵地回道:“赵小公子您就放心吧,有我老安在,就是快死的人都能给您吊着一口气儿,阎王爷亲自来都等您赵小公子点头了才能带得走。”

“不错,”赵显阴郁的脸上难得的浮过一丝笑意,对着安自在满意地点了点头,许诺道,“待此番事了,安大夫心里想要的那件东西,在下必即刻双手奉上,绝不拖延。”

安自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立时笑出了一朵老雏菊,眼角的褶子止不住的往外挤,层层叠叠,如一阵奔涌的浪潮。

赵显看安自在笑得满意,于是他自己心里也浮起了一抹心满意足来,走过长长的漆黑的地牢走廊,从身后的一片黑暗里走了出来,一点点地沐浴于阳光之下。

赵显抬腿正要往书房去,却被一突然闯进来的人直直地撞了个正着。

“快,大难临头了你还不知道,”急匆匆赶来的江充一抬眼看到赵显这个人,忙伸手拉过他的胳膊,火急火燎道,“快把你抓的那个人赶紧放回去吧!你知不知道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不劳江大人多说,在下寻的是谁的仇,在心里自然清楚,”赵显一见江充,本还想好好地与他打声招呼,但一听他开口说完了前两句,脸上当即便涌现出了不愉之色,冷哼一声,将自己的胳膊从江充的手里抽了出来,嗤笑道,“倒是江大人,您这前脚不是还应的好好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还道是要帮着在下‘一起担着‘,如今在下也不求着您如何帮忙了,怎么还急着上门来叫我放了仇人去?”

“我那时候不是不知道,她,她竟有个那样的女儿么?”江充急得头大,看赵显仍没有把这当回事的模样,口不择言道,“你知不知道你抓了谁?你若是抓了旁人便也罢了,可你如今抓的可是咱们陛下的半个‘丈母娘‘!”

——江充一想到宣宗皇帝这二十余年来一直不近女色,守身如玉、洁身自好,如今却一朝莫名从宫外带了个女人回来,就一阵心梗。

而这位钟氏女也是手段高超,本事过人,本是被燕平王妃定下、选给宣宗皇帝的堂弟燕平王世子裴泺做侧妃的,如今燕平王世子人还在许昌赈灾没有回来,陛下却一声不响地悄悄将人家未过门的妻妾纳到了宫里去……这事儿做的,也真是,唉……

不过现在最让江充深感头疼的,倒不是这位钟氏女能在燕平王府与宫中掀起多大的风浪来。——左右江充早看燕平王府中那家人不顺眼久矣了,虽然江充自己也觉得,陛下这次做得着实不厚道些,但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江充本还是乐得瞧热闹、看戏不怕台高的那种。

不曾想,这热闹瞧着瞧着,便突然烧到自己身上了。

江充当晚替宣宗皇帝草拟封钟意为贵人的旨意时,尚且还在心里乐呵呵地嘲讽了燕平王府“赔了夫人又折兵”一番,不曾想在三天后的今天,当江充顺着捋起政知堂从全国各州府收集而来的密报,发现那钟氏女竟是晋阳人士,其生母正是被杨家人带到洛阳城、又被赵显求着自己悄无声息地虏来西山、囚禁在暗牢之中的妇人骆氏。

把所有关系顺起来的那一下,江充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怎么会是陛下的?”赵显听罢,僵在当场,神色难看到了极点,脱口反问江充道,“不是说是并给了燕平府裴临知的么?”

“这事儿谁又能想得到呢?强纳臣弟妻妾,陛下这事做的也真是……”江充苦着脸感慨着,心道:宣宗皇帝这也算是循规蹈距二十余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整了个“大事情”出来,话到一半,江充又突然回过了味来,神色悚然地反问赵显道,“你知道的……?!你既早便知道了,怎么还敢偷偷的把人弄到这里来……?!”

“快,快把人放了回去!你没有让她瞧到你的脸吧?……听闻她女儿在宫中甚是得陛下宠爱,我们这些没什么家世背景的臣子,还是不要招惹陛下的身边人、弄来这些桃花官司的好……”

“狗皇帝……”赵显却压根没有听江充后面在叽叽呱呱的说些什么,他的整个脑子都懵了,满心满眼刻着的都是“从没想到、难以置信”八个大字,还不由自主地反问江充道,“那狗皇帝不是不能人道么?现在怎么还敢纳了妃妾去?这,这怎么可能……”

——若说先前得知钟意被定给燕平王世子裴泺后,赵显尚且还能在心中安慰自己:那燕平王世子是个短命鬼,云怀山一役后,直接便死在了战场上,自己只消再耐心等待些时日,等到那个短命鬼没了,便可打着“不让将士们寒心”的名义,曲折地委托人去照顾好他留下的妻妾来便是……毕竟,女子年纪到了,也不可能总是拖着不嫁人,比起真被盲婚哑嫁地随意分配到一个什么歪瓜裂枣、人品未知的夫家去,再受下半辈子的磋磨,那上辈子没活过二十五岁的燕平王世子,倒也没那么让赵显难以接受了。

但如今听江充这么一说,赵显却是彻彻底底的蒙住了。

敢情他在前边辛辛苦苦、殚精竭虑地为大庄、为这狗皇帝卖着命!这狗皇帝却忙着去……

赵显一时间简直要被气得昏了头,疯了心。

“你,你嘴里胡咧咧着什么呢!”江充被赵显口中冷不丁蹦出来的两个“狗皇帝”吓得一个倒仰,嘴里的催促、抱怨都先被惊停了,情不自禁地结结巴巴道,“陛,陛下是宽厚,但也没你这样的啊!赵显,你这话可是大不敬!……陛下往常是看重你,可你也为别太恃才放旷了些!”

“江大人,难道我有哪里说得不对吗?”江充被赵显的大不敬之言吓得口气很差,赵显的脸色却能比江充更差,呵呵冷笑道,“他若不是不能人道,怎可能都这般年纪了,后院里却连一个女人怀孕的消息都从没有过?”

“‘皇帝可能在做太子时便伤了行房根本,于子息上格外艰难一些,故而才一直以来一不近女色,二不好那档子事‘,这不是满洛阳城的世家大族们心知肚明,只不过碍于皇帝的面子,暂且不敢挑明说破的事实吗?”

——更何况,赵显远比这些人知道得更多,他心里清楚不只是现在,哪怕是等到二十年之后,宣宗皇帝的后宫中也依然无一人有所出,皇帝生不出太子来,最后已成了满朝重臣都愁得直掉头发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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