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屋中只有慕容复才能来,这册子自然是他的。
吴裙打开一一看过:
岁末,练武不勤,输与他人,受鞭刑三十。
心法未通,五日不得进食。
父死,跪灵堂三夜,勤学不怠。月后于参合庄击杀挑战者百余人,逢春。
他字迹到逢春时便有些乱了,许是鲜卑语的缘故,吴裙看了许久都看不真切。她合上册子,便听见身后脚步声。慕容复在看见她手中的东西时目光顿了顿,难得有丝微妙。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少女只着里衣,灯光下身姿窈窕,任是哪一个男人见了都会眼红。可慕容复目光却始终清亮。
“就快要睡了。”吴裙垂下眼,将册子放回去。她长睫落在雪白的皮肤上,又忽然抬起:“师父为何这时来?”
慕容复放下手中灯盏:“夜里有雷雨,怕是要起潮。”他只淡淡几字,吴裙却知道他是在担心她。她轻轻笑了笑,应了声,拉着他的手躺在榻上。
慕容复坐在榻边。
那灯已被吹灭,吴裙却始终睁着眼,窗外水色隐隐透出一点微光,打在少女锁骨处,露出一朵浅淡的水仙花,像是被什么纹上去一般。
耳边忽然响起软软的声音:“师父还记得它吗?”吴裙问。
慕容复指尖顿了顿:“记得。”
“这是你十六岁那年为我顶撞母亲所受的伤。”
他忆起那时他初出江湖,尚有一颗侠义之心不肯做那些不义之事。母亲气急拔箭而射,是吴裙替他挡了那一箭。她拜师不过三年,什么本事也没有,却也莽撞地冲到了他前头。或许便是从那时有些不一样吧。她与阿朱阿碧她们相比,开始有了不同。
他亲自教授她剑法,一日日看她成长。她的名字亦是他起的,吴山点愁,绿裙轻妒。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适合她的名字。
直到那日她撞破了他们的谈话。前燕之事是慕容氏最大的秘密,他虽然一意孤行保下了她,但若她没有利用价值,还是会死去。
慕容复早就知道慕容家身后不止他一人,每当参合庄有什么危机之时,那人就会出手。吴裙如若不是对慕容家有利,决计活不到今日。
他不想看她死。
青年眸光复杂,最终却只是道:“睡吧。”
吴裙将藏在心底的话慢慢咽下,她本是想问他:‘那册子上的逢春指的是不是遇见她?’
窗色沉沉,房间里安静的不像话,女孩慢慢闭上了眼,她还是什么都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