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裙和段誉在塞外呆了半年,他们来时尚未过春天,如今秋风愈加寒冷。吴裙从未在这样的地方呆过,她少年时以为这世上所有地方都同江南一样温柔和煦,却不知亦有塞北这等壮丽苦寒。
篱笆被推开,段誉从山上砍了些柴火回来便见吴裙笼着衣服坐在院中等他,手上还拿着前几日缝补好的衣裳。
“来试试吧,这几日天冷了下来,看你练功总缺件衣裳。”她呼了口气才转过身去,笑盈盈地看着他。
这些日子他们似已经适应了这种互相照顾的日子。段誉舍不得让她做这些,在他印象中吴裙总是那个坐在树上咬着腿弯的娇纵小姑娘,旁人都是愿意宠着的,和他藏身在这地方已是委屈了她,他又怎能再叫她受苦?
他这样想着,却是忘了自己从前也是锦衣玉食的小世子。
吴裙见他呆立在那儿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傻子,怎么样,我的手艺漂亮吗?”
她手中的衣裳针脚细密,衣袖处缝了一朵小小的水仙枝叶,像是从前那般。段誉眉目柔和,慢慢点了点头,竟是露出了这些日子第一个笑。
青年眼角疤痕浅淡,映着那再平淡不过的笑意多了几分温柔。段誉似是不知道如何措辞,他那样的人面对喜欢的人总是笨拙的。
嘴唇紧抿着,最终只是道:“阿裙,谢谢你。”
这模样叫吴裙眼中笑意愈加欢喜,女孩笑靥如花,歪头眨了眨眼:“不谢。”她踮起脚尖来替他将衣襟整理好,却被人握住了手。
那鼓动心弦的情意在青年眸中似压抑不住,他慢慢弯下腰,亲了亲女孩额头。这吻不带任何/情/欲/的味道,只有最简单不过的温柔珍惜。吴裙抚了抚额头,耳尖慢慢红了起来,而另一边一触即分的青年心中也有些慌乱。
他那样轻轻地抱着她,忽然生出一种就这样也很好的想法。可这想法随后便被自己否定,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吴裙似是察觉到了他一瞬间的僵硬,微微有些担忧:“阿誉,你怎么了?”
“无事。”段誉摇了摇头,又补充道:“只是想到秋天快到了。”
是啊,秋天快到了,慕容复恐怕也筹备的差不多了。他要举兵,秋日便是最好的时机。段誉握着她的手微微有些冷。
半年里他二人互相为师,他斗转星移已有领悟,而吴裙也将六脉神剑练至瑧境。这时候去找慕容复报仇未必不可。
可那一句话到如今却迟迟未说出来。
他知道她其实是下不了手的,相处这些日子他清楚慕容复于她之重要性。段誉想起那日寒夜他见吴裙畏冷,从背后轻轻环住她时她口中的名字:“师父。”
那轻地不能再轻地两个字,叫段誉心中热血慢慢凉了下来。他任由少女安静躺在怀中,最终只是摸了摸她头上发丝。
他无法怪她便只能怪自己。每夜像自虐似的环着她替她取暖,听她念着别人的名字。
青年说了这一句便停下,吴裙只当他是感慨便也不再多想,将冰凉脸蛋儿贴在他胸膛,亲昵道:“我想吃烤鱼了。”
“好。”
“我就知道小公子最好啦。”女孩笑了笑,却未看清面前青年眸中一闪而逝的黯淡。
当夜练完功后,两人并未回去。
段誉下午时从河中捉了几条鱼,此时在厨房前驾了火堆慢慢烤着。吴裙坐在一旁靠着他,时不时递上一些佐料。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夜色如水,徐徐照在台阶之上一片清明。连院中的树梢也格外温柔,吴裙觉得他们就像是寻常夫妻一般。这样想着倒不禁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