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自己一喝咖啡就心跳加速,实在不适合品尝。
“你如果喜欢,回国的时候可以带些咖啡豆回去……”
“陆佳恩。”秦孝则忽然开口。
“嗯?”
“如果我要在意大利过年呢?”
陆佳恩一愣,环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用力。
“什么?”
*
在来意大利之前,秦孝则认为陆佳恩是完完全全地把自己当做替代品的。
他一方面放不下陆佳恩,另一方面又对自己厌恶唾弃不已。
舍不下自尊心和骄傲,他也不想让陆佳恩知道自己又跑来找她。
为什么扮作小丑?大概他觉得自己本身就像滑稽的小丑。
人来人往的市民广场,陆佳恩的身影很好认。
他心不在焉地发着气球,目光时不时追寻着陆佳恩的影子。
她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神色柔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隔了一段距离,其实看不太真切陆佳恩的表情。
可他能想象得到。
陆佳恩的眼睛应该是亮亮的,目光宁静而平和。
可他并没有看多久,不过蹲下来的一个功夫,陆佳恩的人就不见了。
他在椅子那里四处搜寻,一无所获。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孝则”。
秦孝则想,陆佳恩大概永远也不知道他听到自己名字时的感受。
在这一天,在佛罗伦萨的街头,在她认出他的那一刻。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心脏像被重物重重砸了一下,原本的骄傲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你冷不冷?”
是陆佳恩说的第二句话。
不是惊讶的“你怎么在这”;
不是寒暄的“你好”;
不是客套的“好巧”……
她在问冷不冷。
轻飘飘的四个字,轻易地让他红了眼睛。
寒风中的鼻子一酸,眼睛湿得突如其来。
秦孝则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哭过了。
眼泪这东西对他而言是羞耻的。
小时候调皮被抽断一根皮带没有哭;
车祸小腿骨裂疼得不行没有哭;
和陆佳恩分手时没有哭;
发现自己是替代品时没有哭;
甚至看到陆佳恩和杭佑一起回来在楼下等了一夜,觉得没有希望了也没有哭。
可在异国街头,陆佳恩简单的几个字就轻易地让他流出了眼泪。
秦孝则确定,这世上不可能有另外一个女人会同陆佳恩一样了。
在同来咖啡馆的路上,他默默看了陆佳恩一路。
阳光下的皮肤几乎透明,黑色长发乖巧地披在肩膀,眼睛清澈干净,姿态从容淡定。
秦孝则一直梗在心里的东西好像忽然就释然了。
和自己较什么劲呢?
秦孝则想。
既然放不下,就不要放了。
想通了之后,秦孝则的心情反而放松了。
也许,这也只是他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
可是他不想深究了。
他确定,他和陆佳恩之间的羁绊之深,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这一点,即使是杭佑也不行。
*
“留在这里过年?”陆佳恩的眼睛微微睁大。
秦孝则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姿态闲适地点点头。
陆佳恩怔了怔,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为难和不知所措。
秦孝则垂下眼睫,面不改色地说:“我和爷爷吵了一架,他不让我回去过年。”
陆佳恩蹙了蹙眉:“那你……”
秦孝则快速打断她:“你们不是要留下来过年吗?我和你们一起。”
见陆佳恩面色迟疑,他补充:“我自己住酒店,就和你们吃个年夜饭。”
陆佳恩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应了。
秦孝则于是笑了。
他看向窗外,此刻的阳光大好,犹如春天。
“哎,那你教我几句意大利语吧。”他转过头说。
“好,你想学什么?”陆佳恩很好说话地应了。
秦孝则:“你好。”
陆佳恩:“Ciao.”
秦孝则重复了一遍:“Ciao?”
陆佳恩:“嗯,朋友之间比较常用这个。”
秦孝则“哦”一声,“那再见?”
陆佳恩:“正式一点是Arrivederci,熟悉一点的同辈也可以用刚刚那个Ciao.”
秦孝则如法炮制,又问了几个例如“谢谢”“对不起”之类的词。
陆佳恩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了他。
秦孝则手指点着桌面,语气平常。
“我爱你呢?”
陆佳恩心里一动,见他神色正常,并没有其他意思。
于是轻声回答:“Ti amo.”
秦孝则皱了皱眉:“什么?”
陆佳恩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字教他。
“ti a mo.”
她的神色很认真,发音标准,音色清脆如玉珠。
说完,陆佳恩下意识抬眸看向对面。
却见秦孝则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唇角慢慢地弯起了弧度。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