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是故意的,你可懂什么叫欲擒故纵?”行森抿了一口茶,这茶当然不是王家的,“她姐姐有的,她没有。你猜她会怎么想?”
胡力想了一下,顿时佩服:“还是您想得远。在她失望的时候再给点恩惠,她定然会感恩戴德。”
“王白虽然痴傻,但毕竟是女人,女人的心还不好猜吗?”
王父王母怕被邻居瞧见,赶紧把东西都搬回屋子。片刻,王白出来。她已经换了一身装束,手里拿着脏衣服。
行森先是抬眼看到什么,然后笑着让她过来,然后特意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来:“王姑娘,为了感谢你的引路之恩,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胡力道:“这是我们家公子特意在汴城挑的,为了你挑了很久呢。”
王白垂眸,躺在盒子里的是一只镯子。
她没动,行森以为她害羞。将盒子放在桌子上:“告诉你父母,张某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会。”
行森的马车在门口消失,王家父母这才从金钱首饰中回过神来,王大成对着王白木然的背影就是抬起巴掌:“你这干吃饭的赔钱货!张公子要走了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
王白躲过:“他过几天会回来。”
葛碧云让王大成消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记得后山还有一大片药材没有采呢,到时候正好让他一起拿走。”
“张公子来王家村收山货的事可不许告诉别人,这等好事咱们一家还享用不尽呢......”
王银芝这才从门后冲了出来,看见桌子上的桌子变了脸色:“这就是张公子给你的东西?”
王白道:“这是给你的,他特意交代。”
王银芝狐疑地看着她,王白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她这才满意夺过:“这还差不多。许是送了我太多东西,张公子怕冒昧才托你转交。你离这桌子远点,碰碎了赔得起吗?”
把镯子戴上,王银芝摇曳地回屋。王白不由得想到上一世。上辈子那镯子确实碎了。
待行森走了之后,王银芝听到这是行森送她的镯子之后大发雷霆,一口咬定是她贪婪撒谎,昧下了张公子送给她的镯子。
两人起了争执,她嘴笨木然被王银芝连打了几个巴掌,混乱之中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又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挨了一顿鞭子,但彼时的她最先想的不是委屈,而是愧疚。
张公子特意给她的镯子,怎么能让她不小心给摔碎了呢?
她拿什么换?拿什么补偿?
她怀着愧疚,对行森更加言听计从,却不知这正中行森下怀。他虽然身为妖王,却深谙人性,一方面当面给她东西引起王银芝的嫉妒,让银芝更加针对她,一方面用愧疚笼络人心,让自己对他更是死心塌地。
一只小小的镯子能让她受一次罪,还能让她交心,这算盘比村里的夫子都打得精。
这个时候,对方恐怕会在沾沾自喜吧,只是这辈子王白没有那么好糊弄。
她要的,不是镯子,而是对方的命。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布满黑腻开裂的木桌上,只放着一碗菜。白菜炖土豆,清汤寡水,能捞出的东西比家门口的臭水沟还少。
王银芝不满:“娘,今天都收了那么多东西了,怎么还吃这些啊。”
“不吃这些吃什么?那些首饰布料能吃吗?”
葛碧云当然知道行森给的东西值钱,但是那都是充当王金以后娶老婆用的本金。有了那么多的钱,上个月相中的村东头老孟家的闺女就可以不要了,她看夫子家的女儿就不错。知书达礼,和她儿子也算般配。
算一算去除礼金,买个新房子、再置办一些家具也就差不多了......房子倒也不必买,离得远了儿子受欺负了可怎么办?还是留着日后多给他裁两件衣服好。
葛碧云打好算盘,满足地喝光了看不见米粒的粥。
王银芝气得差点把碗杵一个窟窿,挑走了菜里最后一点也是唯一的一块肉沫。
王简艰难地把手臂搭在桌子上扒饭,这一次她没有偷偷对那块肉咽口水,不知道想到什么偷偷和王白相视一笑。
晚上,王简独自一人把那只鸡消灭掉。
临睡之前,王白抱着小妹小小的身体,听她呼吸起伏,看她吃得浑圆的肚子鼓鼓,安心地闭上了眼。
小妹闭着眼,突然软乎乎地开口:“三姐,我今天吃得好饱啊,要是以后每天都有肉吃就好了。”
王白睁开眼:“会的,以后你想吃什么三姐就给你找。”
“还是不用了,肉太贵了。三姐找到也会被娘亲先给二哥吃的。”
原来王简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只是不说。
王白道:“不给他。”
王简转过头,圆溜溜的大眼睛发亮,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三姐,你的烧鸡是用哪里的钱买的啊。”
王白道:“抢的。”
王简呼吸一滞,眼泪就盈在眼眶:“那三姐,阿简以后就不吃了......”
王白眼热,将王简抱在怀里:“放心,以后我会,让你每天都正大光明地吃上肉。”
王父王母以为宝贝儿子在外面挣大钱,因此王金两天没回家倒也不担心。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院子外面就传来吵闹声,乍一听像是谁家杀了猪。
王白两人披衣出了门,一抬眼就被吓了一跳。
王金被他那几个好兄弟搀扶着,哭天抢地地哀嚎着。他发丝散乱,身上的衣服被扒去一半,眼眶青黑嘴角带血,一条腿像是水里的蒲柳只能靠人扶着立都立不起来。
这样悲惨,好似被人拿着大棒撵了十个山头的野猪。
葛碧云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哎呦呦我的心肝啊!谁把你打成这样了?”
王金连哭带嚎:“娘啊!娘啊!可疼死我了呦!”
“这是怎么了啊!”葛碧云想要扶起王金,却一碰他就引起更大的惨叫,王大成脸色黑得能当墨:“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几个谁跟我说说!”
王金的几个朋友面带惭色,毕竟王金是他们带去汴城的,虽然王金出事和他们没有直接关系,但到底也撇不开责任:“伯父,这事也就是凑巧了。我们和王金找了一个好差事,帮着城里的公子哥跑跑腿、打打下手什么的。本以为能挣点钱填补一下自家的米缸,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王金收了人家的钱,把订金弄丢了!”旁边的人嫌他说得慢,直接喊出来:“本以为是一个纨绔的公子哥,没想到是汴城曹员外家的独子,是个不好相与的。喊来了家丁就把王金带走了,我们求爷爷告奶奶都没用。今天早上人家才给他放出来。”
“我们接王兄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了......”
葛碧云又气又心疼:“你这傻孩子,你怎么能把人家的钱弄丢了呢?”
王金瘫坐在凳子上哀嚎:“谁能想到啊,是哪个王八蛋偷了我的钱啊,哎呦可疼死我了!”
王大成气得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欺人太甚!我要报官!”
“这可使不得!”众人忙劝:“王伯父,您是不知道那曹家的厉害,县老爷都得给他三分颜色。人家能把王金放出来就不错了,而且还说......要你们赔他们二十两银子呢!”
“不、不是十两吗?”王金有些懵了。他被打得晕头转向,连曹家人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人家说了,本来该还十两,谁让你坏了曹公子的兴致呢,曹公子千金难买他高兴,没让你赔三十两就不错了!”
“二十两?”王大成眼睛一瞪,胡子都要翘起来了。葛碧云受不了这打击,直接晕了过去。
二十两银子,够他们一家六口省吃俭用两三年了!
王家乱成一团,王简站在王白的身后看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嘴巴抿得紧紧的,什么都没说。
平白欠了别人二十两银子,王大成的嘴巴上立刻起了大泡。他和葛碧云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行森送给他们的礼品全都变卖了。满打满算将将二十两。
这下可好,一分都没得到,儿子被打个半死,还要倒搭出去几十文钱。王大成气得喝了十多壶茶沫子也压不住火,葛碧云干脆病倒在床上,和王金相对哼哼。
最生气的反倒不是这对夫妻,而是王银芝。
她自从得了簪子手镯,就满屯子乱转,给她的那些好姐妹炫耀她的新首饰。这镯子没戴热呢就被收回去,这让她的脸往哪搁?王银芝发了脾气,不依不饶地要留下簪子手镯,却正好触怒了正在气头上的王大成。
王大成第一次甩起藤条抽了王银芝一下。当然,心疼大女儿到底是不敢用劲的,只是在手上甩出了红痕,皮都没破。
只是王银芝哪里受得了这委屈,不依不饶在床上称病。一家六口,倒了三个,要不是王大成自诩为一家之主,也早倒下了。
中午,艳阳高照,远处草长莺飞。正是三月回暖好时候。
王白和王简相对而坐,王白给王简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沫子倒也有点清香,她看了看天色,算了算日子。
如果她算得不错,行森应该快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