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徐家,梅丫一路上竟出奇地乖巧,不吵也不闹,紧紧抓着娘亲的衣角,小短腿快速移动着,生怕跟不上娘亲的脚步。
她不知道祖母为什么不要娘亲和自己了,但是她知道,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只有娘亲可以依靠,娘亲不久就要生孩子了,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和她玩耍。
以后,娘亲和小不点就由她来保护!
昔年杨琳嫁入徐家的时候,镇上的人都说她上辈子积了德,这一世才能当上少奶奶,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后来见她被扫地出门,昔日羡慕嫉妒她的那些人嘴角乐开了花。
杨氏本想离开这个镇子,去一个没有人提及往事的地方,可以她现在的情况来看根本就走不远,只得来到镇子外的椿树村,花了一大半的钱请村中的汉子帮忙盖了间茅草屋,又花了些钱从农妇家买几只鸡鸭养着,眼下梅丫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有肉食,就吃些蛋补补,好过每餐嚼野菜啃树皮,余下的刚好够她买个纺机,足以贴补家用。
椿树村的人大都知道杨氏的事情,许是见她托儿带崽挺可怜的,村中人竟没有排斥她,只是对她敬而远之罢了。杨氏年轻,模样又生得俊,村妇们便无时无刻不看紧自家的男人,但凡男人们敢往她屋子里多瞅一眼,回家后免不了就是一顿好训。
令杨氏欣慰的是,梅丫是个嘴甜的主,又因她小孩心性贪玩贪闹,时常在村中走动,逢人便叔叔伯伯婶婶地叫,一来二去的,大家对这丫头的喜爱俞甚,与杨氏的来往也多了些。
如今几个月过去了,从徐家带出来的钱也已用光,好在院子里的那几只鸡和鸭争气,每天都有蛋吃,勤快点织些布,每个月还能从镇上换些苞谷和大米回来,有闲钱时,还能给梅丫称二两肉吃。
天气越来越冷,前几日还下了场小雪,杨氏的双手冻出了裂痕,加上肚子也越来越沉,她的精力十分有限,每天只能纺极少的布,家中积蓄也不多,过不了几天就要临盆了,请稳婆的钱是万万动不得的。
所以,只能委屈梅丫吃些咸菜就米粥了。
昨天下午杨氏精神好,捣了两碗苞谷面,今天起早熬了两把苞米粥,梅丫觉得香甜,忍不住多吃了一碗。苞谷面顶饿,吃饱了能管大半天呢,是这种霜冻天用以果腹的最佳食粮。
吃完饭,山里的雾气还没散开,杨氏就带着梅丫去屋后的矮窖捡了一篮子红薯回来,水缸里的水早就结了冰,这里又离小溪有段距离,她只能凿开冰块舀两瓢水烧热了将红薯大致清洗一遭。
食指和拇指裂得最厉害,只要一碰水就钻心地疼。洗完红薯后,杨氏就开始缝制小棉衣。上个月她用积攒了许久的铜板换了两床半新的棉絮回来,一床缝上粗布被套,一床铺在垫着厚厚稻草的木板床上,这样一来,晚上和梅丫睡着就不会觉得冷了。
后来见梅丫挨冻,她又从铺着的那床棉絮上扯了几块棉絮缝了件棉袄给梅丫,肚子里的娃用不了两天就要出生了,索性给他缝一条棉毯子。
火坑里的柴禾燃得只剩炭头了,梅丫见娘亲在缝衣服,便去外面廊檐下抱了几块木柴来一一添上。
“娘亲,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吃点苞米饭啊,我不想喝粥了。”方才去抱柴禾的时候见到灶台上的布袋里有好多苞谷粉和大米,梅丫恳求似的说道。
杨氏手里忙个不停,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难受得紧,面上却是笑容不减:“就依梅丫的,晚上吃苞米饭!”
那些粮食是备着坐月子吃的,可是已经连着吃了一个月的粥了,梅丫眼见着消瘦了不少,杨氏的心里也不好受。
咬断麻线后,她正准备换个边继续缝制,不知是否是用力过猛,杨氏感觉肚子陡然一疼,眉头皱得紧紧的。
“娘亲,你怎么了?”见她面色有异,梅丫跑过来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
她的手心冰凉,委实把梅丫吓了一跳。
疼痛不减反增,杨氏知道时候到了,赶紧吩咐梅丫把床头那个竹罐子里的钱全数取来,然后去请村头王婶儿过来。
梅丫见娘亲疼得双目泛红,眼泪哗地一下夺眶而出,也不多想,抱着罐子就往外跑。
“梅丫等等!”杨氏叫住了女儿,“去灶台取六枚鸡蛋一并带给王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