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目标,就得努力奋斗。
只不过眼下徐琰年纪尚小,做买卖肯定不太实际,而且古往今来,从文字到服饰再到饮食起居,都是不断演变进化的,他虽有着现代人的经商理念,然而在古代未必实用,因此许多东西都得重新学习。
他不可能一辈子在大山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地靠种地来养活一家人,用以前老妈的话来说,种田既不能赚钱又把自个儿累得半死不活的,辛苦了一辈子,结果什么都没有。
往长远一想,如今的自己是个男子汉,将来肯定要娶媳妇儿的,媳妇儿是家中娇宝,疼宠都来不及,总不至于让她跟着自己吃苦受累吧?
有了钱,才能为子孙后代铺好路,即便他们将来要往官场发展,当爹的也能拿出钱财来替他们谋个一席之地。
徐琰在第二日用早饭的时候将心中所想告诉了杨氏,杨氏听完就沉默下来了,梅丫反默默在一旁吃着馒头,未发表任何意见。
杨氏放下碗筷,轻轻叹了口气:“琰儿,不是娘不支持你,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去哪里做学徒呢?从古至今,凡为学徒者,无不寄人篱下、吃苦受累。你尚年幼,为娘怕你承受不住那种折磨。”
学徒制乃封建社会最严厉最苛刻的一种师传之道,出身稍好的孩子需得给对方塞大笔银钱为拜师费,若对方觉得孩子有慧根,随之学习三五十天稍作试探,倘若师父满意了,则可正式成为师徒。
而出身贫寒的孩子就没这么好的条件了,他们在拜师的机会上就没有别人那么有优势,即便侥幸被收为徒,其学徒生涯也是无比煎熬。
要么做清洁扫地提尿壶,要么为先生提供公私两方面的服务。名为学徒,实为奴隶,能否学到真本事,就得看自身的造化了。
前世的徐琰曾在一些读物上了解过古代学徒制,一般师父收了徒弟是极少主动传授技术的,古时经济差,若碰到社会动荡的时期,师父的生意惨淡,便没有过多的工作供学徒完成。
不做工但仍要吃饭,这些没有实际价值的学徒难免会受一些恶气,要么被师父呼来喝去,要么整日挨骂,严重些的,则少不了被师父拳打脚踢。
总结来说,师父所有工作上的不顺,最终都发泄到了徒弟的身上。
可要是运气好,碰到社会经济发展稳定且迅速,那么师父手头上的工作多了,徒弟就有机会代劳,渐渐的师徒关系也不再那么恶劣,还能学到不是本事,从而出人头地。
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有关学徒制的资料,徐琰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不过转念一想,本朝社会安定,经济体制已成型,人均GDP可与北宋仁宗年间相媲美,即然如此,师父生意好,就没有理由欺负徒弟了,学徒制必然会十分人性化。
见他沉默不语,杨氏以为他对自己的话有所动摇,便趁热打铁道:“哪有做娘的愿意将孩子送出去做学徒的?咱们家已经不缺口粮了,你姐姐和我都能织布做针线活挣钱,再加上每年卖掉半头猪,养活咱娘仨绰绰有余,何苦去找罪受呢?”
这就是旧时代妇女的悲哀,没有文化没有见识,从出生到死亡都是坐井观天,以为眼前的温饱就是一世长安。
徐琰决定给母亲洗洗脑:“娘亲,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若是从了商,每年赚的钱可比现在要多好多倍呢,将来可以修大房子,还能给您请佣人。徐之洲是个什么人您应当很清楚,他为何能成为春华镇一霸?就因为他家有钱。如今世人怎样待我,取决于我的家庭是否有权有钱,而将来他们会如何待您,便取决于我有没有本事。我想让您和姐姐过上好日子——比徐府那些人过得还要好的好日子。”
提及徐府,杨氏的双眼就垂了下来。那是伤了她心的地方,也是令她永远畏惧的地方。
“可是……”良久后,她才犹犹豫豫地说道,“你若是想长本事的话,可以跟着你李叔去学做木匠啊,你看你李叔多有本事!现在你福贵哥也跟着他在县里做木匠,每年能赚不少钱呢!”
徐琰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表明立场的徐梅开口了:“娘,我觉得琰儿的想法特别好。
徐琰的话她其实没怎么听懂,可她知道,一个五岁大的孩童能有此觉悟,便证明了她的弟弟绝非池中物。
见姐姐开始支持自己,徐琰心中一喜,继续说道:“娘亲,李叔和福贵哥都有本事,一门手艺也很受他人的尊敬,可这些有什么用呢?他们能比徐之洲家里有钱吗?徐家欺负我们的时候,他们的话能震慑住那些恶人吗?只有经商,才能像徐家那样,府邸重重,家财万贯。”
拿徐府当诱饵,杨氏果然不再反对。
她虽然软弱,可打心眼里憎恨徐家的人,只要自己的娃比他们要有出息,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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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之洲虽是个小霸王,却没什么头脑,三番五次地被徐琰整治,如今还遭到了威胁,从未受过委屈的大少爷回到家就将整件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刘氏,刘氏听完盛怒,扬言要将徐琰一家赶出春华镇。
大少爷落入了粪水坑中,自然是无休止地沐浴清洁,一宿已过,东院的丫头们仍在不停地更换着浴汤,去年晒干的花瓣眼见着就要用光了,她们只得去花园里采摘新鲜的,晨间露重,采来的花瓣正是新鲜。
笙儿刚从厨房过来,见到两三个丫头端着水盆进进出出,额上满是汗珠,颈项上的汗渍也成串地流入杏色的褂衣里,浸湿了胸前的整片领口。
“换了几桶水了?”她托着食盘,里面三荤两素并一碗青菜粥,全是徐之洲最爱吃的。
为首的那名丫鬟颔首应道:“回笙儿姐,这是今日的第四桶水了,依少爷的意思,还要再换两桶,里面加茉莉,月季少许即可。忍冬味道太重,少爷不喜欢,让姐姐不要再备了。”
昨天回府后洗了十桶浴汤,今日天刚破晓,徐之洲就做了噩梦,梦见自己掉入了一片粪海,怎么游都游不到尽头,四处都是蠕动的蛆虫,成群结队地钻入他的五官里,恶心至极。
醒来之后,他就嚷着要沐浴。
听了丫鬟的话,笙儿不发一言,点点头,捧着食盘往屋中走去。
刚迈上石阶,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她回头问道:“少爷的脏衣服处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