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知道他怕姐姐和娘亲担心,便不再留他,说了几句话后就让福贵把牛给他牵了出来,自己又折回灶屋里开始忙活起来。
回到家用过早饭,徐琰就和杨氏下地耕田去了。
凡是种田的人都有一个讲究,秋季割稻之后,会将田里多余的水给抽干,这样养出来的泥土更加肥沃,到了腊冬之际,就给松松土,让泥换气并吸入霜露,来年种出来的稻谷粒大饱满,香甜可口。
徐琰年纪小,个头还不及犁头高,只能帮着拉线插秧,耕地这种活自然就落在了杨氏的头上。
杨氏换上了草鞋,正在给牛上犁头,用过早饭的李福贵就赶来了。
“杨姨,让我来耕吧。”他来时换了身粗麻衣衫,脚上套了双破旧的草鞋,裤腿挽得高高的,露出了精壮的小腿,显得他质朴憨厚,与徐琰去借牛时所见截然不同。
杨氏一惊:“福贵?你怎么回来了?”
她的困惑和徐琰一模一样。李福贵不由笑了笑,道:“明日就是清明,我爹让我回来扫墓,顺便帮我娘干几天活。”
整日起早贪黑地忙着养家糊口,连日子都给忘了,幸好福贵提醒了杨氏,明日便是清明。
又该给二爷上坟了。
“这些活我自己做就好了。”杨氏回过神来,对他笑了笑。
福贵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怎么爱说话,他既然已经决定过来帮忙,就没有要走的意思。闷声从杨氏手里接过牛绳和犁头,仔细检查了一番后这才抽着鞭子赶牛做工。
徐琰蹲在田埂上一动不动,像极了一只出来晒太阳的□□。杨氏双手空了出来,顿时没了事情可干,在一旁观摩了片刻,便去将起好的稻苗给挑了过来。
福贵劲儿足,使用犁头的时候丝毫不觉得费劲,很快就翻完了头一遭。杨氏见状,立马将堵住水渠的石块给挪开,清澈的泉水很快就灌满了整个农田。
接下来就是用犁耙碎土。
注水的空当,福贵牵着牛在一旁歇息,徐琰盯着他瞧了半天,突发奇想地问道:“福贵哥,你在县城里做木匠,一个月可以拿多少工钱?”
福贵拿巾子擦掉头上的汗珠,道:“以前都是跟着我爹当学徒,白干工的,今年才开始拿工钱,每月能得一千文吧。”
徐琰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折合成人民币的话,他的工钱正好是自己上辈子大学毕业后每月所领的薪水额度,大概是两千出头的样子。如果在十八线城市生活,除掉房租和日常开支,一个月下来就没什么余款了。
不过古人和现代人的消费观念不同,说不定李福贵每月拿一千文的工钱,到了第二个月还剩一千文。
“你问这个作甚?”福贵见他一副深沉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怎的,想同我一道去做木匠?”
徐琰摇头:“不,我想当学徒,以后自己做生意。”
听完他这话,福贵的笑意渐渐散去,很快便严肃起来:“为什么不读书?将来若能考取功名,可比做生意要强得多。”
“那你为什么不去考科举,反而要跟着李叔去做木匠呢?”
福贵大概是没想过他会这样询问自己,不由愣在当下。
徐琰咧嘴一笑:“猪适合养在猪圈里,若用它来耕田,必然是个笑话。”
福贵觉得他这个比喻非常恰当。自己生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祖祖辈辈都没一个识文断字的,不可能到了他这一辈就出了个状元,倒不如将祖传的手艺学好,也算是对得起祖上的各位了。
徐琰的一双脚丫在水里轻轻划过,嬉笑之后,很快便安静下来。
田里的水也灌得差不多了,福贵将犁头换成犁耙,继续干活。
徐琰觉得无趣,挪到田埂外的一片草地上开始数云朵。
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也许……真如他们所言,只有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
好不容易摆脱了三年模拟五年高考的悲惨生活,一眨眼又要为古代版高考而奋斗。
天呐……
“对了,我昨个儿回家的时候路过永安商行,听他们说要招学徒,你去不去?”
就在他感慨命运的时候,福贵幽幽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徐琰大吃一惊。
不等他说个什么,福贵又道:“那永安商行乃颍州第一商行沈记商行的分行,你若能被他们选中,也许将来,会比读书要有出息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