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
入夜时分,外头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寒风卷着细雨打进窗户内,偶有几滴砸在面上,有着透骨的寒意,韩清漾立在窗边望着暗沉沉的夜色愣愣的出神,屋子里的烛光照亮了窗前一小丛的景色。
碧绿的芭蕉叶在春雨的滋润下,愈发显得冷翠。
“主子,主子。”
多子端着茶水进来时,脸上有着抹不开的愁容,他自顾的放下茶盏,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
“虽说到了春日里,可雨夜湿寒,主子的身子才将好了些,若是再着了凉,明日该怎么觐见那位?”
他压低了声音,将门也给关上,又四下看了看才道,“奴才听驿站厨房里的人嚼舌根时说这周王是个凶神恶煞的,稍有不顺心的就将人给......”
他心有余悸,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说完又拿余光瞧了瞧自家主子,见他立在光影里神色淡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轻声道:“先头主子就是不听劝,可惜眼下咱们已经到了京郊驿站,想逃也无处可逃了。”
他耷眉丧眼,一副认命待宰的样子,倒是逗的韩清漾笑了起来。
他原本生的就秀美昳丽,姿容艳美,这一笑更是如同那春日的风,软和和的拂在面上,落在心尖。
多子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笑的出来?”
韩清漾莞尔。
事情已成定局,不笑难道要他哭吗?
“小小的人儿,整日里哪有这些愁绪,你且细想想,现而今周朝独大,我冷眼瞧着不出十年,大周朝定能一统天下,你我这样的草芥之人,又能藏到哪里去?姑且就算天命保佑,让咱们逃了。你愿意过那种过街老鼠,见不得天日的日子,我还不愿意呢。抛却这些都不谈,我又怎么可以只顾着自己的性命,而不顾清琅呢......”
韩清琅是他双生的弟弟,他虽不过是早出生一炷香的时间,但是做兄长的就要有做兄长的担待。
他虽对大晋无情,可却不能为了报复大晋,搭上自己的亲弟弟。
韩清漾呷了口茶,口中有了些淡淡的茶香。
即使不看,他也知道这不过是下人们都不喝的粗茶,可谁让他是偏远小国送来的人呢?那些拜高踩低的人难免会轻贱些。
如此一说,多子的两条眉毛都快拧成毛毛虫状了。
他们的母国大晋不过是弹丸小国,晋王舍不得自己个的宝贝女儿,于是就把他家主子推了出来,可怜他家主子到底是男儿身,如今竟然穿了女装,着实是屈辱至极。
更可恶的是晋王为怕他们中途生了其他的心思,竟然将主子的弟弟给控制住,逼着主子吃了一枚“毒药”。
至于是什么毒药,他也不晓得。
而且他原也不叫多子这样怪里怪气的名儿,他本来叫祥瑞,跟他一起来周朝的还有个祥福,临行前晋王觉得他两的名字不好,给改了多子多福。
我呸。
他家主子是男人,哪里来的多子一说?
他们这些奴才受些委屈就罢了,只可怜他家主子自幼丧母,在宫里也是艰难过活,好容易熬到要开府建牙的年纪,偏又被当成女人送来和亲。
这都叫什么事?
多子生怕说多了,会勾起自家主子的伤心往事,于是闭了嘴,转身去几案前点了檀香。
袅袅的烟气升起,驱散了屋子里的湿寒之气。
韩清漾坐在桌边,修长如玉般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瓷白的杯身。
只可惜造化弄人,原以为熬到分封王地时,他便可以带着弟弟过几日安生日子了,谁成想阴差阳错的他竟以男儿之身来到了大周。
韩清漾起身走到妆台前,细细的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
呵,当真是一张绝美的脸庞。
这么一张绝美的面庞,想来那暴君见了应该会喜欢吧。
他从小到大,惯会看人眼色,找靠山的。
从前在大晋,他见自己和弟弟无依无靠,便瞅准机会投靠到了一位得宠却终生不会有孕的妃子身边,日子虽然过的也艰苦,可好歹兄弟二人也算是平安长大了。
如今辗转来到大周,他所能倚靠的便只有赫赫有名的周王了。
那个赫赫有名的杀神和暴君。
细一琢磨,
若是能傍到这样的靠山,他这后半辈子只怕会轻松许多呢。
毕竟大周可是七国里国力最强盛的,而周王更是男人中的男人,若是能入了他的眼,只怕还有什么心愿是完不成的吗?
思及此,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诱人的弧度。
多子一回头见自家主子坐在临窗的妆台下笑,摇晃的烛光映衬的脸有着妖异的美感,他又叹了口气,“主子,我这愁都快愁死了,你怎的心情却这般好?又是赏雨,又是对镜梳妆的?”
韩清漾收回飘远的思绪。
“既来之则安之,左右咱们都到大周了,见一见那暴君就是了,我倒是挺好奇这传闻中杀兄弑弟的暴君到底是长了几只眼睛,几张嘴呢?”
多子听闻自家主子居然有这么危险的想法,忙凑到近前,紧张兮兮的劝道。
“主子,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怕吗?”
怕?
他为何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