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朱红的?墨汁掉落在奏折上,晕染开来似是雪天里盛开的?红梅似的,红的刺眼。
周炎宗抬手将奏折扫落在地。
“将这折子发送回?去,字写的?跟鬼画符似的,让他好好练练。”简直就影响他批折子的?心情。
汪寿跪在地上收拾着散落一地的奏折,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自打三日前太后和柔妃从养心殿离开之后,陛下的?脸就阴沉得仿佛下一刻就能下冰雹似的?。
他为那个不知名挨批了官员默哀的?同时,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这几天可算是苦了他们御前伺候的?奴才们了。
陛下脾气暴躁异常,更胜往昔,光是茶具就摔了三套,外加两个白玉镇纸,两个砚台等等,就连桌子都掀翻了好几次,好在那桌子是金丝楠木的倒是结实的?很,经摔。
汪寿捧着奏折出来的时候,后背都被汗水给打湿了,他望着外头明媚的?春光,松了松领子,深深的?呼了口气。
一旁的?小乐子是他的?徒弟,见着他出来了,便凑了过来。
“师傅,要不咱们再?去毓秀宫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只怕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脑袋就要保不住了。”
汪寿举起手里的?拂尘柄在他额上敲了一下。
“要去你去!”
他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这三天里他可是去了毓秀宫好几趟了,回?回?都吃了闭门羹。急的他忙找了在毓秀宫伺候的?“早生贵子”四人想问问陛下跟柔妃娘娘到底是怎么了?
可这四人是一问三不知,气的?汪寿只恨不得拿指头将他们的脑袋给戳烂了。
得嘞。
主子们之间的事?。
咱也不知道。
咱也不敢问。
小乐子揉着脑门,小声的嘟囔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汪寿瞪了他一眼,手刚扬起来。
小乐子就缩着脖子往后躲了去。
汪寿又将手放了下来,“祸从口出,这些日子嘴巴给我闭严实了,要是惹得陛下不高兴了......”他阴测测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砰.......”
里头传来了一声脆响。
唉。
又碎了一套。
汪寿叹了口气,将折子往小乐子怀里一塞,抬脚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
“小兔崽子,还不赶紧干活去。”
小乐子一溜烟的?跑下台阶,似是想起什么,又跑回?了汪寿的?跟前,“师傅,既然毓秀宫那位请不动,不如咱们去求求王爷如何?王爷素来待人随和,又难得跟陛下投契,不如......”
汪寿一拍脑门。
这两日他都忙昏头了,竟然把睿亲王这尊大佛给忘了,转头吩咐了御前的?人小心伺候着,急急忙忙的?出宫去了睿亲王府。
......
毓秀宫。
愁云惨淡。
外头日光晴好,韩清漾歪在临窗的?软榻上,看着外头的院墙上两只麻雀在那打架,看的?极为入神,只瞧着瞧着思绪便飞到天边去了。
三天了。
他已经整整三天没见到周炎宗了。
而周炎宗也没遣人来递个话或是送个东西,韩清漾的心里空落落的,他换了只胳膊托腮,轻轻的?叹了口气。
多福将新泡好的蜂蜜水放在他跟前。
“主子,要不咱们就先去养心殿跟陛下认个错吧,陛下他那么疼你,想来也不会真的?生你的?气,况且依着主子你的?本事,就算陛下真的?动了气,你也能哄好的,是不是?”
韩清漾收回目光,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是啊。
他这么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哄着晋王,哄着大晋后宫的?妃嫔,哄着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这样的事?做起来该是信手拈来,最熟悉不过的?。
可现在他却不想这么做了。
他不愿戴着面具去面对周炎宗。
多子满脸愁容,也跟着叹了口气。
“主子,您从前不是经常教导我们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旁的?什么尊严啊,自尊啊,那都是浮云。从前咱们在大晋也没少给旁人赔礼道歉。要不奴才去小厨房做些豌豆黄,一会儿您亲自送去养心殿?”
韩清漾未置可否,半晌才喃喃道?:“他不一样。”
多子离的远没听清,多福就在他边上站着,倒是听的一清二楚,他反问,“主子,陛下哪里不一样了?”
韩清漾说不出来,心里闷沉沉的?。
他甚至都没心思去想,若是周炎宗知道了他的?秘密会不会杀了他。
多福见他不说话,又道?:“主子,您忘了清琅主子现在还在大晋呢,你说过要把他接到身边来的,可是要想把人接过来,唯有陛下可以做到。”
韩清漾默了默。
“我亲自下厨给陛下做些糕点,等晚些的?时候给他送去。”
多子和多福相视一笑。
这才是他们的主子嘛。这几日的韩清漾沉闷忧郁到他两几乎都认不得他了。
......
睿亲王来的到快。
周炎宗心里烦闷,只掀了掀眼皮。
“你又来做什么?”
睿亲王心宽,嬉皮笑脸的凑到了他的?跟前,“臣弟听闻皇兄这几日火气旺的很,特意过来带您去消消火的。”
周炎宗这几日,心里装的?都是韩清漾的事?。
太后脖子上那道伤痕分明是由一种极细的?绳索给勒出来的,而当时殿中只韩清漾和太后两人。
他不愿相信他日日见到的温柔美人,竟有如此狠辣的时候。
况且睿亲王那天临走的?时候也说了,他也是皇室里出来的人,对啊,任谁能活着从皇家里出来,心里的?城府,手上的?血是再也抹不去的。
那么韩清漾对他的?温柔呢?
都只是因为他是周王吗?
亦或是还有些其他的??
周炎宗几次想要冲到永寿宫去找太后问个清楚明白,可每每站起来的时候又退缩了,他不愿将韩清漾想的那么的?不堪。
更不愿去找韩清漾对质,是以这几日心里憋闷的慌。
睿亲王见他皱着眉,也不说话,又自顾自的劝说道:“现在阖宫里只他一人,况他又是绝色,性子难免骄矜高傲些,咱们身为男子,该大度些。”
周炎宗一个眼风扫了过来,睿亲王识相的闭了嘴。
“孤何时跟他吵架了?”
睿亲王满脸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