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天上只两三点星子。
周炎宗心事重重的回了宫,方才进了宫门,就见到一脸慌张的汪寿守在门边,他心里咯噔一声,沉声问道:“可是清漾出事了?”
汪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还请陛下恕罪,奴才原也想瞒着主子的,可他......”
周炎宗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复又松开了,无力的垂着。他知道依着韩清漾的聪明早晚会察觉出来,只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现在何处?”
汪寿恭敬的答道,“毓秀宫”。
周炎宗抿着唇,径直去了毓秀宫,等到了宫门口才发?现宫门紧闭。
汪寿躬着身子上前扣门,周炎宗却道:“你们都下去吧。”他知道这回韩清漾是真的动了气。
汪寿愣了一下,对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众人都退到了远处。
周炎宗在门前立了片刻,才抬手扣了门。
里头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隔了一会儿他又扣了门,“清漾,是我!”
多福满脸急色,看了看外头的方向,又看了看屋里的韩清漾。
“主子,要不让陛下进来吧。他如今身子不好,您又何必在这个时候跟他置气呢,若真气出好歹来,到时候心疼的可还是你自己个。”
韩清漾垂着眸子不说话。
他原以为他和?周炎宗已经是世上最亲近贴心之人了,没成想于生死这样的大事上,他居然骗他,瞒他,难道他在他的眼里就这般不值得信任吗?
“他是皇帝,想去哪儿去不得,偏在外头做这些样子来刺我的心。”
他阴阳怪气的说着,话音里已然有了哽咽之意。
多子也劝道,“主子,虽说现在入了夏,可到了晚上也还有?些凉意,您就算不让咱们开门,好歹也让奴才给陛下送件披风,免得回头着了凉,又得闹的天翻地覆了。”
韩清漾未置可否。
多子取了披风往外走去,他将宫门开了一条缝,钻了出去,将披风给周炎宗披上,又笑着道:“陛下,外头天凉,您先进去吧。主子他嘴上虽说不让开门,可奴才来送披风,他却没阻止呢。”
周炎宗立在原地没动。
多子又劝了几句,见周炎宗依旧没反应,只匆匆的回了屋内。
“主子,您还是去劝劝陛下吧,奴才瞧着您要是不开口,陛下他只怕是要在咱们宫外站上一宿呢。”
韩清漾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心里头又气又恼。
他疾步走到了宫门口,跟着又停下步子,只隔着门道:“周炎宗......”只刚喊了个名字,后头的话就哽在了喉头。
“你打算瞒着我一直瞒到你死吗?”
“我以为一路走来,我已经走进了你的心里,可没成想到头来在你心里我依旧是个外人,你从未真正的相信过我,从未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过。”
周炎宗的双手攥成了拳头,十指狠狠的扣进了掌心里。
他的声音低哑的厉害,“清漾,对不起。我只是......”他只是想尽可能不让他伤心,尽可能的替他安排好后面的事。
韩清漾吸了吸鼻子,微微扬起了下巴,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周炎宗,我问你若是血咒之事落在我的身上,你待如何?”
半晌才传来了周炎宗的回答,“自然是替你寻遍天下名医,若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手的。”
有?滚烫的热泪滚落下来,砸在地上,无声无息。
韩清漾嗤笑一声,“既如此你为何又要瞒着我去寻桑老先生,又要去找戚猛他们,你一心想要替我安排好后路,可曾问过我的意思?”
皇位于他不重要,若是没了周炎宗,他要大周的王位做什么??
他背倚着宫门,无力的滑了下去,只抱膝坐在地上。
“周炎宗,枉我爱了你一场,你竟半点也不懂我。”
他的话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失落和疲累,周炎宗心下一个激动,只剧烈的咳了起来,嗓子眼里有?了腥甜的味道,他忙圈手覆在唇边,极力的压抑着。
“清漾,对不起。”
如破了的风箱似的咳嗽声传进韩清漾的耳朵里,让他的整颗心都狠狠的揪了起来。
“更深露重,陛下请回吧。”
一时无言,只余啾啾的虫鸣声。
“砰......”
有?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显得格外的明显,那砸地声似是重重的敲在了韩清漾的心头,他慌忙的扶着地站了起来,又颤抖着手想要打开门,可手抖的厉害,竟也使不上力,还是守在一旁的多子和?多福两人将门给打开了。
借着昏黄的光,他看到周炎宗倒在冰冷的地上。
韩清漾忙走了过去,将人搂进了怀里,一颗又一颗眼泪砸落而下。
“周炎宗...你别吓我......周炎宗?”
周炎宗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虚虚的将眼睛掀开了一条缝,唇角挤出一抹笑。
“往日里你总是爱撩拨我,今儿我也算诈了你一回,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不见我的。”
韩清漾伸手替他抹去唇角的血迹。
“你便仗着我爱你,就这么?欺负我......”
周炎宗心疼的要命,轻声道:“我哪里舍得欺负你啊......”
他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了,全然不似往日里那般铿锵有力,韩清漾慌了神,只哭着道:“周炎宗,方才可是你自己说的,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周炎宗虚虚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