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拿着刘秀锦书找到夜听潮。见他正望着“水榭小筑”对面的楼台发愣,如今湖面新荷正盛,他的脸色却是出奇的凝重。
罗敷问道:“那里是……”问题一出口才觉不妥。她可是秦韬的女儿,世代居住邯郸,怎会不知道那座宫殿是什么?虽然夜听潮如今已是她的夫君,但有些事她仍然不敢启口言明,怕惊吓到他。汉朝之人,对幽冥之事甚是在意,让她如何向他解释自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一缕芳魂?
幸而夜听潮深陷思维之中,并没有特别在意,良久方道:“赵王如意王宫。”罗敷怕他起疑,忙道:“哦,我听我爹爹说过。只是没有从这个角度审视过这座宫殿。你说的赵王莫非就是当时汉高祖刘邦最心爱的儿子刘如意?”
夜听潮转过身来,却不十分理会罗敷,径直回到了屋内。罗敷从未见他脸上表情如此沉重,必然是想到了非常不开心的事,忙上前安慰。谁知夜听潮倒是开口了,道:“刘如意是刘邦的爱妾戚姬所生。”
罗敷点头。戚姬,又称戚美人,是当时天下第一美女。刘邦深爱之。戚姬之子如意少而聪慧,举止风范颇有刘邦之风,刘邦屡屡想改立他为太子,奈何吕后权盛,终是不成。
刘邦死后不久,吕后就将戚姬的头发剃光,身戴脚镣,日夜为粗重之活。这还不算完,后吕后终是嫉妒难平,令人将戚姬手足尽断,眼珠挖出,毒聋耳朵,割掉舌头,丢入厕所之中。称她“人彘”。
这可以说更古至今对女子最残酷的刑法了。一代美人得此下场,真让人不禁落泪。罗敷不由眼圈通红。
夜听潮见他如此,倒没有了方才的冷漠,将她拢到肩头。罗敷犹自难受:“那戚美人之事我已略知一二,不知赵王如意后来如何了?”夜听潮于是将后面的故事向她讲来。
戚姬被吕后所害之后,将赵王如意从邯郸召回长安,意图杀害。吕后之子汉惠帝刘盈顾及兄弟情分,不赞同吕后做法。于是赶忙将如意接入皇宫,与他同食同寝,保他周全。但几月后刘盈出去打猎,如意没有随行,等刘盈回到皇宫,如意已被吕后所害。
罗敷惊呼,这真是令人心绪难平的故事。自己又是一番垂泪。罗敷感觉自己今日身体违和,很是虚弱,又嗜睡。只是略一伤神,疲倦就袭来,竟在不觉夜听潮怀里睡着了。
醒来去夜听潮的书房找他。书房乃是夜听潮的私密之处,平日从不随意让侍女进入,只有夜戈进去打扫。罗敷随夜听潮回到邯郸后,便将秦家老小接了回来,夜戈也复命回到夜听潮身边。罗敷见夜戈平日忙碌,自己就经常代他为夜听潮打扫书房。夜听潮对她自然不设防,任她随意进入。
罗敷见夜听潮并不在书房内,顺手从案上拿起一卷竹简翻看,谁知越看越心惊,竟然连简片滑落到地上都浑然不知!
之前更始清除绿林军势力时,王匡、王凤兄弟侥幸得脱,信中言他们竟然去了山东,加入了赤眉军。夜听潮更是命他们引赤眉攻邯郸,取河北!
如今刘秀去了铜马,准备以此为起点征战全国。如果此时赤眉百万雄师来犯,真定王刘扬必然不是对手。失了河北,刘秀岂不断了根基?又谈何帝业?
罗敷与夜听潮有言在先,不能动用夜家势力。但如果夜听潮要说赤眉军并不是夜家经营,王匡王凤兄弟并非主要将领,那她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看河北丢失。罗敷此一惊非同小可,一时气血上升,大脑不听使唤,竟然昏厥过去!
片刻之后,夜听潮寻罗敷不见,见她倒在书房的地板上,顿时眼神如冰,慌忙去探她的鼻息,鼻息尚存,只是稍稍紊乱,他这才放下心来。一股真气缓缓注入罗敷体内。
夜听潮:“传东方龄!”语气中是让人不敢初级的愤怒。伸手将罗敷抱起,快步向卧房走去。侍女忙道:“是。”掩饰不去心中恐慌。
东方龄赶来,细细为罗敷把脉。经过夜听潮之前真气注入,罗敷意识已开始恢复。
夜听潮怒对侍女道:“谁负责陪夫人左右?”两侍女吓得跪倒在地:“公子饶命!是夫人说要去公子书房,不让奴婢们跟着的。”夜听潮长袖一挥,眼看就要取她们性命。罗敷知道他这个动作一旦完成,袖中竹简即出,后果不堪设想。罗敷哪还顾得身子虚弱,忙对夜听潮道:“慢!”
夜听潮略一迟疑,回头看罗敷,见她面形容憔悴,又要出手。谁知东方龄道:“公子还是为了小公子而少动杀念吧。”声音虽然仍旧冷漠,但救人之心可见。
“小公子?”罗敷不解的问。那是怎么回事?
夜听潮眼中愤怒瞬间转变,对东方龄又惊又喜道:“你是说……”
东方龄点头:“夫人有喜了。已然三月,是个男孩。”东方龄眼中虽然仍有苦楚,但更多的却是坦然。夜听潮对罗敷之心她早已领教;而罗敷当初更是为了救夜听潮而受尽侮辱。如今她对罗敷偏见渐消,开始感叹她的聪颖、善良、明大义。一个十几岁的女子竟然助刘秀取得今日成就,是她东方龄所不如的。想当初她为王莽做事,简直是助纣为虐。
夜听潮哈哈大笑,罗敷也是惊喜难耐,流出泪来。夜听潮道:“都下去!”下一秒已一步上前,将罗敷拥入怀中:“敷儿。”吻干她脸上的泪水。“我们的孩子,你怀了我们的孩子!”说着兴奋道:“我要将这全天下全部给他!我们的孩子应该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我要他力挽河山,肩挑日月而生!”
看着手舞足蹈的夜听潮,罗敷不忍打断,难得见他放下平日的诸多心事,如此开怀一笑。
入夜十分,罗敷开口道:“听潮折腾了一天,不累吗?我看着都累了。”夜听潮却道:“你今日为何突然晕倒?让我好不心惊!你可知你若有事,很多人会因此赔上性命。”
罗敷道:“听潮,我倒是希望你可以不要擅动杀戮,恐为日后埋下祸根。况且现在又有了孩儿,更是应该积德为善。”罗敷见他虽然不语,但并未开口反对,知他听进心去了。又道:“听潮如此聪明,我今日为何昏倒怎会不知?”夜听潮轻笑:“是怕我赢了你?”
罗敷从袖中取出之前刘秀给她的锦书递于他:“三哥处处心系百姓,听潮却引兵来取他的河北。河北若失,三哥根基即断。我想请听潮放弃此想法。”谁知夜听潮并未正面答复她,只道:“你也该安寝了。”
罗敷见他将自己抱起,惊呼:“你不会……可是孩儿……”夜听潮邪魅一笑,伸手去褪罗敷身上衣物,喘着粗气在她耳边道:“自有了敷儿,我再未碰过别的女人,孩儿会理解他爹爹之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