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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七号那天,池欢有一场小组赛。

这是她第一次上正式赛道,开跑前师傅带她练了一圈又一圈。

“怎么心不在焉?”中途停下休息,师傅不解地问她。

池欢把镜片推上去,一双眼润着汗水,清澈又透明,“师傅,我刚才表现好吗?”

“还行。明天稳中求前三,差不多。”师傅说地保守了,她冲新人组第一都没有问题。

“明天他不来看我比赛了。”

“谁?”师傅笑了。

“看台上那个。”池欢是骑到第八圈才发现看台上的人。

他默默坐在空旷的看台上,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帽子,所以不知他看了这么久对她刚才的表现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男朋友啊?”师傅笑着打趣。

“算是。”池欢耸肩。

“什么叫算是?”师傅疑惑了。

池欢避谈这个话题,伸手落下镜片,眼神示意师傅再来一圈。

她师傅点点头,退下跑道,池欢伏低上半身冲了出去。

黑色的公路像蜿蜒的蛇,骑行视线与看台视线肯定是不一样。

池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专业一点,每一个入弯点都小心翼翼颇有技巧,当膝盖上的磨包在地面摩擦,车子以近乎平行的角度擦地飞驰,当出了弯,她又再一次把车子拎起来直直朝前前进。

夕阳西下,整个前方变成金橙色。

赛道上不止她一辆车,她仿佛与大部队一起追着夕阳,然后在他们这位是场上唯一一个小姐姐的调侃目光中,翁地一下甩掉他们。

这个时候她成为全场焦点,虽然只是练习赛。

池欢心很平静,目视前方,追着夕阳,一圈圈翱翔,她成了鹰,再也不是曾经那只小小笼中鸟。

结束后,寇羽唇角噙着笑,注视着她的到来。

“厉害吗?”池欢摘下头盔,得意地朝他笑,身上还穿着笨重的连体皮衣,但她的笑容让人感觉很轻松。

“厉害。”寇羽半眯眸,毫不掩饰对她的夸赞眼神。

“不是说不来吗?”明天高考,他说在家里休息,结果她来了,他还是跟来了,“这算惊喜吗?”

“你觉得算就算。”寇羽看着夕阳里的她,那么自信的笑容,几乎灼着他心,忽然不知道说什么,这句后就是无边的静默。

池欢朝着他笑。

她其实早已适应他寡言少语的性子,两人在一起相处时,多数是池欢叽叽喳喳,他稳重捧场或者用眼神笑容迎合她。

池欢觉得这堪称完美。

如果两个人都聒噪,那她一定受不了要和他分手。

不过,分手这个事是有预兆的,不是你想逃避就能逃避的了。

2010年夏天,寇羽考完试,池欢拿完新人组冠军的当天晚上,车队举行庆功活动,在杭州市区某家靠近西湖的俱乐部聚餐。

池欢来杭州半年,竟然一次没见过西湖,当天晚上是她第一次到西湖,新鲜好奇,在夜色下借着登高望远的优势,纵览西湖迷人夜景,享夜风拂面之乐。

“池欢。”巧就巧在这家俱乐部是欣赏西湖夜景的首选,不止他们车队的到来,还有一些其他慕名而来的客人。

“孟景洋?”池欢惊讶。

“好久不见。”具体数字是半年,元旦晚会后,孟景洋就再没见过池欢,一开始他以为只是在家休养,因为传闻中她被于珍的布娃娃吓坏了,再没过多少天,于珍被打,被迫辍学,还有隐隐约约一些的传闻于珍父亲被双.规,别人可能不相信,但孟景洋完全相信,这些事都是池欢做的。

她疯狂,她权势滔天,她做这些轻而易举。

“听说你现在在玩摩托车。”孟景洋借着夜色,一顺不顺地窥探着她的神情。

她唇角一翘,自然而然流露的自信竟风情万种,“是啊,今天刚拿了新人组第一,老同学要不要进去喝一杯?”

“寇羽在吗?”孟景洋直接问。

“不在。”她坦然。

接下来是一阵静默。

孟景洋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平静矜傲的脸。

然后才说,“你变了。”

“变好还是变坏?”池欢笑。

“变好了。”

池欢刚要点头承蒙夸赞,面前一开始就来者不善的男人终于露出真实情绪。

“所以你现在能放过寇羽了吗?”

池欢一愣。

孟景洋看着她,“他跟你说异地不能高考,所以你心安理得和他在杭州同居,其实有没有想过他骗了你呢?”

“骗了我吗?”池欢微微一笑,不知所措中带着尴尬。

“你还不知道,元旦后你没来上课,他和班主任申请调座位,和你做同桌,都是为了帮你。”

池欢挺惊讶,那时候,她已经跟他说了不再来往的话了。

“他被蒋思睿围殴,你以为是为谁?还不是想让你看见,希望你能来上课。”

“所以周格格说的对啊,他故意让我看见伤痕,然后去找蒋思睿麻烦吗?”

“他只是想让你上课。或者换句话说,他想引起你的注意。”

池欢笑了,偏头望着外面的西湖,“孟景洋,你想说什么不能干脆一点?我记得你母亲在谈话水平上堪称艺术。”

“她再艺术,治疗你这个心理病患者依然是失败的。”

池欢沉默。

孟景洋走到外面露台上,他冷漠的身形此时才完全沐浴在夜风中,“我才考完试,千里迢迢过来不是要攻击你,只是希望你知道些事,知道他为你所做的牺牲,本来他可以被保送更好的大学,有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导师在那边等着他,可他放弃了,因为你,他不仅千方百计牵户口回浙,还打算留在这里念大学,你当真要心安理得接受吗?”

“他可以去别的地方。”池欢无言失笑。

“那你呢,你能回宁城吗?他要回宁城,你回吗?”孟景洋看准了她不会回宁城,她与她父亲几乎不共戴天,如何能回?

“我不能心安理得接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池欢点点头笑,“辛苦你了,千里迢迢赶过来。”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

其实有些事孟景洋不提,她心里隐隐约约也会有感觉。

比如他想上的那所大学,完全不是当时在宁城老唐所期望他上的那所,可能为了迁就她,决定留在杭州了吧。

“池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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