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她又一次回到了外婆的老房子。
自己还窝在小床上看书,外婆则坐在自己的大床上,戴着老花镜帮肆晓时补衣服。
那衣服是怎么坏掉的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这时,肆晓时忽然听到一阵水声。
她放下书从床上跑下去,到了厨房时发现水龙头正在漏水,水槽内堵上了活塞,水溢出水槽后,就开始往地上流。
肆晓时马上喊起来:“外婆!漏水了!”
这是家里会出现的常规性灾难,外婆和肆晓时都显得见怪不怪,只待肆晓时将水龙头拧紧后,外婆拎着拖把过来,在地板上一下下吸着水。
肆晓时在一旁乖乖看着,灰色拖把头将水一下下吸干净,就在这时,肆晓时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她正在哭。
而后,她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现实世界的外婆已经……
于是不想醒来,她扑到外婆怀里继续哭着。
窗外的阳光愈发刺眼,很快,将肆晓时强制踹出了梦境。
在床上激灵一下,肆晓时彻底挣脱梦境,睁眼时,脸上却挂着眼泪。
梁正年觉出声响,从远处倏忽飘了过来,跪在床边时,顺势帮肆晓时盖了下被子:“怎么了?”
肆晓时缓缓睁眼,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摇摇头:“没有。”
不知道对方的故事,梁正年还以为,肆晓时是因自己悲伤。毕竟据他所知,目前能让肆晓时哭的事,也就这一件罢了。
她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她。但他们已错过了一百多年,现在物种有别,爱而不得的问题。
“别哭了,起码我现在在这里陪着你,我可以保证,除非你讨厌我了,否则我不会离开你的。”
肆晓时愣了一下:“什么?”
“我是这样想的,我在这里陪着你,直到你厌烦我好么?”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全部。”
虽然听上去很戳心,但肆晓时却并非在问他这个,摇摇头,又说:“不是,我是说,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梁正年抬手,帮她拭去眼角泪泽:“因为我不想你不开心。”
“可…为什么你觉得这样我会开心?”
梁正年宠溺一笑,瞬既捏下她的脸蛋:“还问,刚刚是不是梦到我了?”
实话要说出来,难免显得梁正年自作多情。肆晓时本想给点面子不说的,但一想到刚才的梦,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不是,我…我好想…我好想……”
梁正年才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如果只是对自己爱而不得,不该会哭成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告诉我。”梁正年摸摸她的刘海,轻声劝慰。
肆晓时摇摇头,脑子里反复想着林惹的事,关于他不想转世投胎,就可以离开死去时的地方偷偷躲着,还有太爷爷,永远做个游魂野鬼。
她很想知道,外婆去了哪里,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见上对方一面。
“我想我外婆。”
她终于说了出来,可这句如软肋般的倾诉吐露时,泪水也跟着决堤。
夹杂着咸烫热泪,肆晓时将这么久以来的心里重担全数抖给了梁正年:“我好想她,我好想见她,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真的死了,我多希望是舅舅他们骗我的,但是怎么可能呢…如果那样的话,外婆在哪里呢,我真的好想见她,她是我最爱的人,可是我没有见到她离开我,没有告别,怎么可以没有…是他们的错,也是我的错,我好恨我自己……”
肆晓时越是这样说,越是觉得痛苦。胸口处翻滚起一层又一层艰涩,说到最后,声色已然囫囵,还语无伦次地念着:“我想…我想见她……”
梁正年如同活生生的少年般坐在她面前,目色渐渐焕出希光,他才想起,当初肆晓时生气的点,不是提到她的家人,不是趁她睡觉时在她脸上乱画,更不是将她当成一个工具人。而是她的外婆,她不可说的雷区,是她内心深处最柔软无力的地带。
她和林惹一样,都与最爱的人阴阳相隔了。不是她和梁正年这种,而是在她完全不能确定,不可捉摸的情况下,失去了最重要的……
“为什么不早和我说呢?”良久,梁正年柔声开口。
肆晓时紧紧抱着自己,回答地倒是足够坦诚:“那时候和你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