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正在为自己松绑的霍睢,和自己手腕上显然是勒了很久留下的痕迹,十分不解
“这是谁给我捆的?”
又看自己与霍睢身上格外碍眼的绿地喜相逢八团妆花喜袍,蹙眉道
“我们还没拜过堂吧?”
这时候霍睢将绳子已经解得差不多了,虽然是低着头,但是灌入耳中这些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还是让他勾起了嘴角。从前的唐棠也是喜欢跟在他身后,总问些奇怪的问题,不胜其烦。他那时候刚到相府,性子冷话也少,极不愿同相府的娇贵女儿攀上关系,总是对她爱搭不理……
他已经有五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唐棠了。曾经,他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霍睢的眼中带了些缅怀,并没有察觉到唐棠的异样——她就如一个被催眠的人忽然醒了,一个沉浸在过去的人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五年前的她日日念着嫁给霍睢,但当今日喜袍加身的时候,她却与霍睢相隔六十余口的人命,和唐家满门的冤屈。他正要抬头对唐棠说些什么,却感觉一阵疾风扑向面门,下意识便抬手去接。
他握入手中的,是唐棠藏在袖中的短刀,那上面曾经还沾过自己胸口的血。入耳的却是刺杀失败后的唐棠带着几分疯颠的声音
“霍睢,你怎么不去死!”
霍睢有些意外,继而是深深的后怕——唐棠不知道李宪今日的计划生变,原本可以藏身在宫中的她还是在袖中藏了刀,这意味这什么?
即便嫁的不是自己而是李宪,她也早已生了死意!
霍睢又怕又恼,将她手中的短刀夺了过来,远远地丢到了地上,扳着她的肩膀沉着脸一字一句地威胁,
“唐棠,你不可以死,嫁给了我霍睢,你就不可能死。”
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因为愤怒而用了十足的力气,唐棠疼得蹙眉,却哼也没哼一声,只是望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绝望。若是刚从迷药中转醒的时候她看到霍睢只是惊讶,那么如今已经彻底清醒的唐棠便已然认识到自己所处的境地:李宪失败了,她还是嫁给了霍睢。
她嫁给了霍睢,即便是死了,牌位上写的也是霍睢之妻……
为什么?
为什么她逃不出霍睢的手心,逃不出这个令人厌恶的皇城?逃不出便罢了,如今她连一死了之也不能。
唐棠空洞的眼神无意间落在霍睢脸上,看着他焦急,愤怒,担忧……她忽然笑了,只是那笑中带泪,叫霍睢看了有些骇人。
“霍睢,我不会死,我要亲手杀了你……我要看着你给我唐家六十口人偿命……”
霍睢听着仿佛松了一口气,也笑了。他轻轻地揉着唐棠被勒红的手腕,低声说了句,“好”。
唐棠却猛地抽回了手,缩进了床榻离霍睢较远的那个角落。叫她意外的是,霍睢这次没有再凑上来,而是转身走过去打开了房门,从外面像是接过了什么东西。
回来的时候他一边拿着汤匙搅动着碗中的甜粥,一边问她是不是饿了,还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唐棠絮絮地聊着天,仿佛方才的一切激烈都是她的幻觉。
“这绳子是我捆的,有人说陛下要带着你逃婚,我担心他到时候龙颜扫地,就提前将你绑了回来,也算是为君分忧了。”
霍睢极为诚实,除了五年前他瞒着的那件事,任何事实他都愿意跟她说。只是唐棠并不愿意听,因而霍睢每说一句,她的眉头就蹙得更紧了一点。
“你我也拜过堂了。但那个时候你还没有醒,我便找来了一个跟你身型差不多的丫鬟凑数,好在没人认出来,也就蒙混过去了。”
霍睢没有注意到唐棠越听越黑的脸色,将被自己吹得差不多凉的甜粥伸了一勺子过去,却没提防唐棠一巴掌拍掉了他手上的碗,还带着余热的汤汤水水就一下全洒在了霍睢的绣金喜袍上……
自从她遇见霍睢开始,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大写的荒唐。
唐家被诬蔑叛国,满门抄斩,她也从云端跌落,只能缩于李家的庇护之下。
顾家退亲,皇帝又将她赐婚于霍睢……
新婚之夜被绑到婚房,连拜堂都是丫鬟代替。
唐棠深恶痛绝地望着眼前的霍睢,恨他将自己害得如此田地,又看他原本整洁的礼袍如今尽是狼狈,她真想笑,看霍睢难受她便能舒服几分。可霍睢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信手将外袍脱了,将浸了甜粥的脏衣丢到地上,又准备解中衣。
她变了脸色。
“你……你要做什么!霍睢……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霍睢手停了,他缓缓俯下身子端详着唐棠。他探寻着,在这不过三寸远的距离里,有退无可退一脸慌张的模样的唐棠,有她身上一贯的桂花味道,还有……她竟屏住了呼吸。
他低声笑了起来,在唐棠如临大敌的目光下取走了榻上属于他那份的被衾,在门口打了个简单的地铺。
“除非哪日你改变主意投怀送抱,不然我不会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