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唐棠总爱早起,卯时便会叫人进来伺候梳洗,今日却极是反常。香兰眼瞅着快到巳时了,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由得有些纳闷。
只是在门外叫了两声也没人应。
“夫人,香兰要进来了。”
她轻推开门,见唐棠在榻上一动不动地躺着。
“夫人?”
她又轻轻唤了一声,越走近,心里反而有些不踏实。就当她马上走到榻边想要瞧瞧究竟怎么回事的时候,原本被以为是在熟睡的唐棠陡然睁开了双眼,那带着莫名恨意的眼神叫香兰不由一惊,下意识喊了出来,人也后退了两步。
这眼神,像是要吃人!
“夫人您吓死我了。”
回过神来的香兰还有些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又走回去,却见唐棠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眼泪也流了出来。
这大清早的,怎么了?
“您……”香兰昨日被管家使唤去了别处,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看着唐棠哭,她也一时失了方寸,边给唐棠擦着眼泪,边试探着问:“您这是做噩梦了吧?”
唐棠没有回答,空洞的眼神落在床帏上。
香兰安慰道:“梦醒了就没事了。”
榻上的人却苦笑。若是梦没醒,那便好了。
“大人呢?”唐棠尽量装出无意的语气,只是不知为何嗓子哑了。香兰也有些奇怪,因而忽略了唐棠提到霍睢时声音中的一丝颤抖。
从前唐棠恨霍睢,却不曾惧怕他,因为本能地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可昨日他先伤顾修宁,再是那样一番强人所难,唐棠连心底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霍睢那样的人,原本就该是这样的。
她怎么就没想过来呢?
香兰本想问问唐棠的嗓子,却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老老实实交代了,“方才有大人朝里的同僚到府上,说是来拜会,正和大人在前厅呢。”
唐棠猛然坐起身,“朝里的同僚?”
香兰点头,“前厅的小厮是这么说的。”
果然,苍天有眼,霍睢的麻烦来了!
唐棠眼中忽然又有了光,扶着床慢悠悠起身,一面紧着眉头生怕扯到那里痛处,一面又很是急切,“给我梳洗,我要去前厅。”
这些落在香兰眼中实在是有些反常。
“夫人,您真要去前厅?”香兰帮唐棠挽着发髻,不解道。
“怎么,有什么不可?”
唐棠自然是要去的,她不但要去,还要让霍睢很没有脸面,更要让他在同僚面前认罪伏法。
“可您的嗓子……”
“无碍。”
“那您的眼睛……”香兰有些忧心地看着唐棠哭肿的眼。
“无碍。”
“那……腿?”香兰有些迟疑了。
果然唐棠面色忽然一沉,从牙缝里挤出了两字:“无碍。”
她走到门前,身后香兰还亦步亦趋地跟着,想到待会儿的事后者实在没必要知道,便吩咐,
“你留在这儿,不必跟了。”
香兰觉得更反常了,有些不情愿地“哦”了一声,见唐棠走远了,便转身去收拾床榻。
“呀——”
方才唐棠起身的时候她不曾注意,如今看到那一小块干涸的印迹,香兰的脸一下就红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颤着手将被褥换了,无意中望向前厅方向的时候,还不由地想:大人和夫人他们二人可真恩爱啊,片刻都不愿分开。
……
唐棠走到前厅的时候,好些小厮见了都问她是否在寻大人,说霍睢正在同顾尚书议事。言外之意就是,她进去不方便。
说也奇了,自从清河郡主嫁到霍府之后,除了后院那一亩三分地外,其他的地方还真不曾踏足,旁人觉得新夫人性子清冷,不喜生人,可今日她又突然出现在前厅外的雕廊中,倒让府上的人隐隐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光瞧这说话的神情语气,便不是个娴静好相处的啊!
“我知道他们在议什么事,此事与我有关,没什么不方便的。”
唐棠早上灌了杯蜂蜜水,嗓子却还是带了点哑,眼神又冷得吓人,将门外的小厮们都唬在一边。这下没人拦着,她便堂而皇之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显然都是一愣。霍睢的眼神投过来,带着一向温柔的笑意,而顾尚书却一脸狐疑。
“清河,过来——”
唐棠并未给霍睢多余的眼光,径直找了椅子坐下,也不管霍睢那个“坐”字还未说出来,又咽了回去。
顾尚书老谋深算的眼神扫过了这二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嫁给了尚书令的清河郡主,难怪从进门到现在,眼皮都没抬一下,好不嚣张。他又忽然暗自庆幸起来,好在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没将郡主娶进门,不然就这冷眼,他可受不住。
只是旁人腹诽归腹诽,唐棠并不知道。她从内院走到前厅一盏茶的时间,腿间痛得要命,又生怕被人瞧出来。待进了门,自然就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