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宁没有逃过远赴庚城的命运,五日后伤还没好利落就已经在收拾行装了。
“母亲,这次好歹是擢升,您哭什么?”
他是嫡出的郎君,顾尚书平日里不看重他,可母亲顾夫人却不能不管儿子。
“这山高路远的,你一去也不知要几年才能回来……”
顾尚书也在屋里,只是夫人这话一出,满屋的人都沉默了。若只是普通的外派还好,可顾修宁得罪的是尚书令啊!
“你宽心,说不定我年节的时候还能寻了机会回长安一趟。”
“哎……”
顾夫人应着,她知道如今伤心也换不来儿子,只是见丈夫在这里半句话也没说,眼神嗔怨地瞥过去,又半真半假地长叹了口气。
“之前交换庚帖的时候我就知道,清河郡主命格富贵,我们宁儿配不上。”
后来果真被人逼着退了亲,如今成了霍夫人。人家夫君是朝中当权的尚书令,可她的夫君却连儿子也护不了。
顾尚书心中道了句短目妇人,话却是对着顾修宁说的,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去了庚城也并非不好,莫要心里带着怨气,失了这次历炼的机会。”
……
第二日出城的时候,除了顾修宁坐的那辆外,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三五辆马车,顾夫人怕他旧伤发作无人照料,还给他带了个郎中同行。长安主街两侧不少人都好奇哪来这样的阵仗,没人注意马车的末尾有个女郎悄悄跟了上去,藏匿在了车里。
车队安然无恙地通过了城门,缓缓地在官道上前行。
走了六里地后,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骑在马上,好不威风,只是与顾家的车队相对而行,不一会儿就离近了。
顾修宁挑开车帘,就看到了霍睢。
什么意思,践行?
顾修宁胸前的伤口忽然一痛,心也沉了沉,却还是叫小厮拉住了马,然后被人搀着下了马车。
“顾大人有伤在身,礼就免了。”
霍睢也下了马,在顾修宁站定的时候朝他手一摆,说莫要虚礼。可分明顾修宁那要作揖的手还没有抬起来的意思,只是被霍睢这么一说,又不得不抬着伤臂拱了拱手,干巴巴地说了句“礼不可废”。
霍睢笑了笑,这个礼受了,又道,
“前路多艰,我这个老上司左想右想,总觉得该来送你一程。”
唐棠藏在另一辆车里,虽然没敢掀帘子,却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楚。
霍睢!他居然也来了!
她摸了摸自己鼓鼓囊囊的小包裹,忽然一阵心虚。
难道自己暴露,霍睢又来捉人了?还是真的如霍睢刚才所说,只是黄鼠狼给鸡送行,她多心了?唐棠想不明白,只能按兵不动,贴耳小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清河她……还好吗?”
霍睢听了这话难得没有上头,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
“吃得饱,睡得好,每日开心得很。”
车里的唐棠:???
顾修宁也不信,他还记得那日郡主说自己过得不好,霍睢日日都欺负她。
霍睢从他的神情中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忽然问了句,
“你觉得她爱你吗?”
顾修宁愣住了,他没想到霍睢问得如此直接。从前顾家和清河所在的澹台将军府都是高门,家风严谨,即便是年轻男女到了婚嫁的年纪,互相有了好感,也不会轻易说爱。他自然喜欢清河,也知道清河愿意嫁给他,却不知她心中又是如何想。
见他没回答,霍睢又问,
“你说会不会她实际上爱的是我?”
霍睢今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露骨,顾修宁也从未想过在朝中说一不二的尚书令是能问出这种话的人。只是这个问题却勾起了顾修宁的好胜之心,他可以输了官职,也可以输了权势,更可以输了谋断,唯独不愿输给霍睢的便是这份感情了。
霍睢用权抢了他的姻缘,如今又想抢去清河的真心。
“不会。”
顾修宁没了顾忌,这次答得斩钉截铁。怕霍睢不信,又补了一句:“霍大人怕是有所不知,我与清河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霍睢忽然笑出声。
偷听的唐棠在顾修宁说出这话的时候忽然两眼一黑,尴尬得险些就坐不住。虽说情感上她是站在顾修宁这边的,可要是说到青梅竹马,谁能比霍睢还青梅竹马?!
顾郎,你说话争点气啊!
顾修宁不知道唐棠与霍睢二人曾经的关系,见霍睢笑的莫名其妙,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手心都攥出了汗。他下意识从袖中掏出了汗巾,霍睢也看见了,汗巾上绣了字,还有一朵海棠。
他知道那是唐棠绣的。
霍睢的笑意终于淡了些,顾修宁也无意中找回了一点场子。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心,便又听霍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