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虽是长安新贵,但在大梁的南祈山也算是几百年世家传承了,老几辈的精通周易,又知天文地理,便借此发迹,被人当作有窥天之能。
数年前姜家有位长老占卜出了李宪的天子命格,在李宪与父兄争权的时候就帮了他良多,于是称帝后,李宪也知恩图报地将皇后之位给了姜家。
能得隐世家族的辅佐,传到后世也是美名;况且皇权受命于天,哪个皇帝不信天命?
都传姜家女儿无人不美,姜家郎君也个个俊逸非凡,姜皇后是,连姜荐令也不是例外。
只是姜家这个隐世家族太俗了,见了长安繁华,世家富贵,便想要联姻。
想要联姻,就想学着长安高门,下帖子作宴。
唐棠不愿去凑姜府的热闹,也没急着回府,而是在六安堂点了几盘菜下酒,想消磨到太阳下山再回去,却无意间见到了几个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官家女,正众星捧月地围着一个女郎。她放下酒杯朝中间瞧了一眼,那女郎是个生面孔,不似长安贵女般娇柔,而是眉眼间有种英武之气。
唐棠听见旁人唤她应六小姐。
许是今日她对桌上的几道菜都没什么胃口,但主要还是因为走了太远的路因而有些困乏,唐棠支着下巴两眼无神地望着那几个人,思路却早就飘远了。
“她看我们做什么?”
却被人发现了。
“澹台清河?”
其中有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长公主收留她的这五年里唐棠一直被管着不让出门,平日见的也都是那些知根知底的人,当初为了掩人耳目而取的澹台清河这个名字她听得太少了,如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对面的人显然是不耐烦了,拿手敲了敲她的桌子。
“你想什么呢,我可是叫了你这么多声!”
唐棠有些茫然地看向她,又看看她身后这些人,忽然哑然。
没有香兰在身边,她连人名字也叫不上来。
那女郎是飞虎将军家的嫡女赵宥喜,最近听了父亲的话一直百般讨好刚来长安的应家六小姐,说那是定国公的亲妹妹,若是给哄好了,他这个做了十年的飞虎将军说不定便能真的飞上一飞。
唐棠抿着嘴没说话,被围在中间的应六小姐却注意到了她。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边想走近了瞧个清楚。她一动,身边的女郎纷纷闪开了一条路,连刚才的赵宥喜也不说话了,乖乖退到一边。
如今视线没有了遮掩,应六居高临下地将唐棠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这目光实在太过赤/裸,唐棠被看得有些不舒服,眉头不由一蹙。
“我觉得你有些面熟,你是长安人?”
应六问她,又很是自然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
唐棠从未见过这个女郎,却听她说自己面熟,心里一个咯噔,连身上的困乏都没了。她最怕听人说自己面熟,丞相府倒的时候唐棠才十四五,平日里就算再不怎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人总是见过的,万一有人将她认出来了,要怎么解释?
她脸上带了几分慌乱,警惕的看着对面的人,问:
“你是谁?”
周围的人也反应了过来,兵部尚书家的女郎爱凑热闹,最先开了口,
“这是应六小姐,”又指了指唐棠,“这是霍尚书令的夫人。”
唐棠早就听人叫她应六小姐,却看不出她是什么来头,不解地问:
“哪个应?”
她应酬少,也不常在贵女间的宴会露面,因而不知道长安如今有多少世家,也没听过有哪家姓应的贵胄能养出让一众贵女马首是瞻的女郎来。
直到她听到了“定国公”三个字。
这的确是在大梁足以让人提之升敬的名字,只是唐棠听到的时候却显然松了口气。
她想的则是,那定不会是知道她身份的人了。
唐棠和应六小姐的反应都太过奇怪,众人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内心里纷纷纳罕起来:明明只是相互介绍了一番,为何她们却是那副表情。
应六:“我竟没听说,霍睢居然娶了妻。”
她在应家军中待过,自然对霍睢不陌生。那时候仗打了一半,很是艰难,霍睢作为监军每每陪着应崇川出生入死,几次都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应崇川常跟应六说,他与霍睢两人是过命的交情,将来等仗打完了一定要给他找个好媳妇。
她以为大哥这么跟她说定是有什么意图,没想到如今仗的确打完了,可是霍睢的这个好媳妇却不姓应。
众人看着应六小姐脸上过份遗憾的表情,心中了然。
唐棠:“应六小姐刚才说我像谁?”
可这都如此明显的暗示了,唐棠两眼盯着应六小姐不可能没看见,怎么就能云淡风轻地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还一点别的反应也没有?
唐棠心里也在纳闷,竟还有人惦记霍睢?那可是动辄就杀人全家的男人,果然是应家,真的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