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还有气儿。”
几个人麻利将人放了下来,又七手八脚抬到霍睢面前。
那女子脸上的泥被抹去之后,霍睢倒吸了一口凉气,“唐……”
两个字只说完了一个,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却同时听到了身后几人吞咽口水的声音。霍睢心中突然一阵烦躁,只是草草说了句,
“抬到我帐里。”
于是霍睢带着那五百人刚回军营,这件事就传开了。
安世妨不在,最先知道的自然是应崇川。但霍睢对这个捡来的女子反应实在是蹊跷,他心里十分不愿意相信这只是因为一张好看的皮相,便叫下面的人继续盯着。
霍睢当刻便知道这个女子不是唐棠,但应崇川却费了一番功夫才查清这个叫易江南的只是个身份清白的农家女,会些简单的医术,那日上山采药的时候运气不好,被藏匿在附近的流窜山匪捉了出来,做了些猪狗不如的事情,这才有他们看见的那一幕。
后来易江南无处可去,霍睢又不可能让一个与唐棠长得相似的人在军中供人取乐,便勉强让她跟着军中医术精湛的军医,打打下手。
这便没了。
应崇川听着手下人一天天的汇报,简直满脸荒唐。
“他救了女人回来,就是为了放在我军里当个女郎中?”
他将手上的军报一搁,神色复杂地望着那人,道,
“你再好好说一遍,霍睢这些日子究竟跟易江南做了什么?”
那暗探便只好硬着头皮又重复了遍:
“霍将军大多数时间都在您这和自己帐里,要么就是在带兵,跟易江南相处的时间极少。有几次是在路上偶然遇见,就匆匆寒暄几句。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六天前,易江南给霍将军送了碗吃食,然后二人在帐中待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易江南便拿着空碗出来了。”
应家军中所有人都知道霍睢跟易江南之间清清白白,只是易江南却的确是霍睢在营中唯一可以被当作“风流韵事”来说的女子了。
可惜他们之间的沟沟壑壑并无人发觉,众人只当易江南在汴梁之战中意外死在了去采草药的路上。
只是那日清晨,当霍睢偶然发现易江南这些年来私藏了唐棠给他写过的七十三封信时,怒气下毫无理智地过来质问,易江南才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与唐棠问的如出一辙。
“霍睢,唐棠是谁?”
原来,他救她,是因为唐棠。
原来他不是因为喜欢她,更不是因为可怜她。
只是因为她像唐棠才能好端端活到今天罢了。
“世上不该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易江南说,一边说着,眼泪便涌了出来,“一个就够了。”
后来,霍睢在后山上发现了易江南的尸首,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副尸体上的右手被砍去了。
……
霍睢脸色一白,不知道唐棠为什么会突然问起易江南。
或者,她是怎么知道的?
唐棠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却没有说今晚的事,只道,
“那日在六安堂,应六小姐说到了易江南。说她长得跟我有七八分像,只不过……”
唐棠语气一顿,眼神无意望向门外,有些怅然:“应六小姐说她前些日子死了。”
霍睢反复平静了自己的心情,可在唐棠眼中却始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原来是应六说的。他知道那个女娃说话直,嘴也最是没人把门,当年说自己喜欢男人的也是她,便松了口气。
只是又听唐棠弯嘴笑着问,
“所以我今天才忽然想到,这世上会不会有鬼?”
许是今晚的酒喝得有些多了,因而霍睢才会忽然觉得,今晚的唐棠实在是太像易江南了。连这幅似人似鬼的模样也像。
几个月前易江南的尸首是他亲手埋的,原本他也是笃定了人死不能复生。只是……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了唐棠的右手,的确抱着一只暖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