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焕见她态度坚决,一时也犯了难,他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不过十二岁,又是女子,学医之路艰苦,若不是真心向学,也只能是半途而废。
“公主,您可想清楚,女子学医,一不能从官,二不能立名。”
“我非为名利,只为救人救已。”沈延玉的声音坚定,半点不犹豫。
徐焕看她跪下时就一惊,如今瞧着她的眼神,总觉得她并不是一时戏言,倒是真的向学。
“既如此,臣便应了。”
“真的么?”沈延玉喜出望外,她还以为要费这周折才能让他答应,却没想到他如此轻易就应允了。
“那是自然,臣愿为公主尽绵薄之力,然行医之路,道阻且长,还望公主他日也勿忘初心。”
“我定然不会放弃的。”沈延玉在地上对着徐焕行了个大礼才起身,如此也算拜师了。
徐焕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温和地笑了笑。
太医院的日子一向清静,这回多了个小徒弟,倒是平添了几分乐趣。
正在晒草药的徐焕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看医书的五公主,抿唇轻笑。
和徐焕敲定了学医之事后,沈延玉便先向他辞行了。
按照记忆,她走回了自己的住所。留芳阁门口那棵本该被拦腰砍断的桃花树还在。
留芳阁的大门虚掩着,她犹豫了一下才轻轻推开了门。
目光所及之处,果然是一片荒芜,里侧还是记忆中的木屋子,只是窗台上爬满了灰尘,院子里的水井边有几个东倒西歪的水桶。
她眼眶微红,嘴角泛出一丝自嘲,回来又有何用?她的母妃还是去世了,死在她六岁那年的一场大雪里,死于一场小小的风寒。
她看着内屋的木门,上面还刻着印子,只刻到了六岁时。
她低头看了看,六年了,她长高了许多。
随后她推开了木门,屋里几乎没有什么陈设。她偏头看了看铜镜,里面模糊的映出一张十一二岁的脸。
她收回目光,躺到了床上。没有被子,只有薄薄的床单。她又去衣柜里搜了许多旧衣服,都是些春衫。
四周的风吹得她一阵发冷,她哆嗦着唇,躺在床上,将所有衣服盖在身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身上一阵阴冷,鼻间似乎全是血腥味。暗无天日的地道里,血顺着缝隙流下,她整个身子都蜷缩着,不停的敛着呼吸。
轰然一声,暗道的门被人撬开。
月光下,浑身浴血的男子杀红了眼,眼中带着疯狂的恨意。夜风吹过,扬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眼尾一片嫣红。
那柄染血的剑就放在她的头顶,血顺着剑尖滴在了她的脸上。
沈延玉猛地睁开眼,长发散落垂在身侧,她抬手摸了摸额头,入手一片冰凉。
原来,是梦。
沈延玉低垂着头,四周已经昏暗一片了。
她怎么会梦到沈琏?
沈琏是她的堂兄,可她知道,他的生父另有其人。他本是军功赫赫的靖北王,却在他二十岁那年起兵谋反了。
一夜之间,沈氏灭族,天下成了他的囊中物。
还好她当时躲在暗道里逃过一劫,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身边的尸体都开始发臭了,可她不敢哭,也不敢出声。
最后她还是被沈琏发现了,虽然他留了自己一命,却也只是为了羞辱她。
竟打发她给新上位的丞相白重山为妾。
她们姓沈的,可以丢了性命,却不会丢了尊严。
沈延玉苦笑一声,随后将头缩在臂弯里,忽地放松了些。
还好,都已经过去了,这辈子,她还可以重新开始。她再也不会让自己身陷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