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树下的人眉眼清冷,随意扎起的长发漏出几缕垂在肩上,漠北的风沙将少年人的轮廓打磨得更加坚毅。
沈延玉站在门口看着他,风吹过,有些凉。她抬起手抚上面颊,只摸到一片水渍。
一瞬间她有些恍然,五年了,她以为她已经忘记怎么流泪了。
重甲踏在地面的声音慢慢近了,高大的身形挡出一片阴影,将她拢在其中。沈琏抬起满是伤痕的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一如当年。
她抬起头,只看得到他带了些胡茬的下巴和那双幽深的眼睛,眼里清晰的映出了一个满脸泪痕的女子。
“阿玉,我回来了。”他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却多了些沉稳。
“嗯,我等你很久了。”她一笑眼泪就落下来了。
青砖黛瓦,碧空如洗,只有一院子的花草随风摇曳。
屋檐拦下一片阴影,在檐下的两人久久站立。
沈国城郊,傅思翰正跟着傅老爷子出城做义诊。
他们今日要去的是城外的难民村,听说临县发了瘟疫,这些人走投无路向进城谋生路,但天子脚下,岂容他们这些可能带了瘟疫的人进城?
最近城门口在进行严格的登记盘查,几乎只出不进,不少从外地回城却无通行证的人,都不由分说被拦在城外,不少人也流落到了难民村。
傅老爷子听说这件事后,执意要来做义诊,顺便给他们带些吃食。
等傅家一行人到时,却发现难民村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破落萧索。甚至看起来井然有序,连棚子和木屋也都搭建好了。
傅思翰将手里的药材盒子递给了旁边的仆人,转头对傅老爷子道:“爷爷,孙儿前去询问一下。”
“好。”傅老爷子点了点头。
傅思翰走到最近的棚子前,四周都躺着病人,有老有少。
一位老人家突然倒在了地上,身子翻来覆去,似乎疼得厉害,旁边的一个小孩子立马大叫了一声,不停的喊着“阿婆”。
对面的行动不便的妇人急忙冲那小孩子喊:“阿笙莫哭了,快去找姑娘救你家阿婆,我刚刚看到她去西面了。”
那小孩子像是寻到了救命草,一边哭,一边拔腿要跑,却被地上的木桩绊倒。还好傅思翰手疾眼快抱住了他。
“小弟弟,别慌,我可以救你阿婆。”傅思翰急忙向后招手,傅老爷子就带着仆人过来了。
那个叫阿笙哭着将他推开了:“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姐姐。”
那孩子拳打脚踢的,傅思翰只好放了他。那孩子一挣脱就往西面跑了。
身后傅老爷子也来了,急忙弯下腰检查那位老婆婆的病情。
周围躺着的病人都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何人?”
傅思翰抬手作揖:“小生傅思翰,这位是我爷爷,我们是济世堂的,特来此相助各位的。”
那些人也听过济世堂的名号,立马放下了警惕。对面那妇人见他们是真心的在救人,当即抹了抹眼角:
“这天灾人祸的,还好有你们这些大善人,这段时间人人都把我们当苍蝇一样到处赶。要不是姑娘,我们早就死了。如今济世堂的大善人也来了,我们总算是有救了。”
不少人听到她的话都面容悲戚,想起了这段时间的遭遇,妇人们都偷偷抹着眼泪。
傅思翰看了看四周,虽然都搭了棚子木屋,可这里的病人实在太多了,一眼过去,棚子都望不到头。
他转过身,傅老爷子正在施针救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和刚刚的小孩子就跑了过来。
那女子看到有人在施救时,倒是愣了愣。
傅思翰从看到她时,眼中就亮起了微光,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他急忙抬手向她行礼:“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沈延玉本来在专心的看傅老爷子救人,确定他的手法没问题后才安了心,又听得耳边有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就看到了傅思翰。
“原来是傅公子,果然济世堂一向是医者仁心,如今能来这难民村,倒是要多谢各位了。”沈延玉也向他回了礼。
这段时间,她忙得焦头烂额,这里可能有瘟疫病人,城里的大夫都避之唯恐不及,而且她也不想硬逼着别人拿命去冒险,所以只有少数几个人愿意和她一起救治难民。
如今多了帮手,她自然感激不尽。
“原来,大家口中的姑娘就是你。不过,小生也该想到的,除了姑娘你,还有谁能有如此仁心。”傅思翰看着她,一身翠色的衣裙染了污泥和血,还轻轻握着那个小孩的手。
他忽地失了神,虽然隔着面纱,但是有这样善心的姑娘,外貌已经不重要了。
“公子,我不过是行医者之本分。同为沈国子民,又怎能独善其身呢。”
她不是庙堂上的圣人,可她答应过徐焕,一身医术,不为名利,只为救人救己。
如果徐大人也在,必定也会如此。
“姑娘,你们都是大善人,是你们救了我们这些烂命。”旁边的人看到沈延玉来了,虽然躺在棉被上,一双眼却是流着泪,目光紧紧跟随着她。
“如今济世堂的大夫们也来了,这说明这世上的善心总是有的,日后也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来帮助大家。只要大家坚持住,等病好了,就可以回家了。”沈延玉见他们都在流泪,急忙轻声安抚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