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县街道上,裴县令引着沈元朗一行人往六疾坊而去。
“殿下,咱们岳县的病人都已经安置在六疾坊了,各家各户也都洒了药。”一路上裴县令在旁边讲着岳县的灾情,沈元朗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六疾坊内确实有大夫进进出出的,看着倒是井然有序。
“裴大人果然贤能,竟然安排得如此细致。”沈元朗在一旁连连点头,他们这一行出来也是为了考察灾情。
“殿下过誉了,这是下官该做的。如今还有了宫里的太医相助,想必咱们岳县过两天就能彻底好转了,至于旱灾,等朝廷的派粮来了,咱们也就能熬过去了。”裴县令突然叹了一口气,“咱们岳县这旱灾一直未解决,想来在吃食上要怠慢了殿下了,还请殿下莫要见怪。”
“无妨,裴大人吃什么,我们自然也一视同仁。”沈元朗抬手示意,后面的太医们就跟着进六疾坊救人治病了。
裴县令低头称是,只不过他的目光往沈元朗身后的帷帽女子上停了停。他倒是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公主同行,想来也只是图新鲜,只当自己是来游山玩水的。
沈延玉跟着太医们一起领了药帕就进了六疾坊。
她望了望坊内的病人,数量是极多的,可她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呕血的病人,竟然真的是一些发了热症的。可明明这里是呕血之症才对啊。
想归想,她还是忙着一起帮忙煎药。
沈元朗站在门口,一个小孩跑过来不小心撞到了他身上。
旁边的裴县令立马大喝一声:“哪儿来的小孩,不开眼的么!”
那小孩一张脸脏兮兮的,一看沈元朗一身锦衣华服,立马吓得哆嗦了起来。
“不过是个小孩子,不小心罢了。”沈元朗从腰间拿出一颗糖放进了小孩的手里,“乖,回家去吧。”
那小孩得了糖,一双眼立马亮晶晶的看着沈元朗:“谢谢大哥哥,大哥哥真好。”
旁边的裴县令也换上的笑脸:“殿下果然宅心仁厚啊。”
沈元朗嘴角勾笑,没有说话。
下午,沈延玉还在六疾坊里配药,她蹲坐在角落一个妇人的面前,只见她面容消瘦,望着窗外。
“姐姐,该喝药了。”沈延玉见她目光呆滞,只好轻声出言提醒。
好一会儿,那妇人只是眼珠子一棱,端起了她手里的药碗,小口小口地汲着。
“姐姐来六疾坊多久了?”沈延玉对她来了几分好奇,这人和六疾坊里其他病人都不太一样,只有她的眼神是死的。
那妇人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望着窗外出神。
沈延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座楼阁和远处的群山。
那妇人怎么也不愿意开口说话,沈延玉也不想打扰她,便转身去给别的病人盛药了。
只是她恍惚间好像看到那个妇人眼中闪过泪光,呆滞地望着什么地方。
沈延玉握着托盘的手微微用力,也径直走了。
下午,沈延玉寻了空去了岳县的主街道,只是没想到街上也是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沈延玉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从踏入这岳县开始,她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管是那个裴县令,还是六疾坊里的那些病人,都让她浑身不自在。
这岳县为何没有呕血之人,又为何全是热症?到底是谁在说谎……
她一时也想不通,目光却突然往东面看去。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回了六疾坊。
一直在窗户下的那个妇女不在,沈延玉便走过去,坐在了她常坐的位置上,回想着她今日的动作。
沈延玉摆好了坐姿,抬眼看过去,只见得一座山头。
她目光一沉,心中忖度起来。那妇人的眼神绝不是因为被隔离在六疾坊才对外面心生渴望,那分明是带着绝望和牵挂的眼神。
而她看向的,正是那座山头。
沈延玉看了看远处的那座山,山上郁郁葱葱瞧不出什么端倪,不过到底有没有问题,一探便知了。
傍晚时分,裴县令在家中宴请沈元朗和沈延玉。
桌上摆的是菜根汤,碗里的米也几乎只有几粒,眼神不好的,压根就以为是一碗淘米水。
裴县令抬起袖子擦眼角:“都是下官的错,没有治理好岳县,如今地里颗粒无收,我平日里缩衣减食也就算了,现在还连累两位殿下吃得这样寡淡,下官有罪啊。”
“裴大人不必自责,也是天灾,怎能怪你。”
沈元朗说了几句套话,那裴县令也放下了袖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已经是府里能拿出的最好的食材了,下官平日里也只能喝碗米汤,这也是没办法啊。”
沈延玉斜了他一眼,只见他开口说话时脸上的横肉都抖了几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