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日光透过窗户散落在床榻上,沈延玉惊醒时,一把握住了素色的幔帐。
“沈琏……”她缓过神来,目光流转看着屋内,地上的血迹和瘫倒的家具都恢复了原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延玉浑浑噩噩地下了床,赤足踏在地上,却丝毫感觉不到冰冷。
她走到门外时,院子里的花草开得正好,沈琏这几日总是会坐在院中,可那里现在空无一人。
沈延玉的脚步有些发虚,一步一步,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始终低垂着眼,正是晌午,日光灼灼,她却只觉得从心里开始发冷,凉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连眼泪都不曾流下,却是在打开门时差点被门槛绊住了。
一双手迅速扶住她的肩膀,才避免了她摔在地上。
“你才刚睡醒,怎么就急着出门?”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在头顶,沈延玉抬起眼帘时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那一瞬间她的眼里才透出一丝生机。
她皲裂的唇扯出笑意,缓缓伸出手去触碰他的手臂。像是想握住远山上的雾霭,却又生怕一碰就散了。
在触碰到他的袖袍时,沈延玉颤抖着手抱住了他。
沈琏的手无措地停在空中,眼中一片错愕。扑在他怀中的人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浓密的睫毛一颤,连带着她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音。
听到她的声音,沈琏小心翼翼地用右手轻抚着她的背脊。
他的衣襟一阵湿热,伏在他胸前的人一直在颤抖着,只有握紧他袖袍的手还攥得紧紧地:“我要怎么救你,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救你……”
那毒的凶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已经看到太多人死去了,可现在连沈琏都中了蛊毒。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她所有的希望全在这一刻碎裂了。
“阿玉,我信你,一定可以找出办法的。”沈琏看着她,轻轻一笑,单看他的样子只觉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
沈延玉握着他袖袍的手无力的松开。
我信你……
贺七郎的声音又响在耳畔,他说他想去考取功名。
他瘦弱的脸还是扯着满是期冀的笑。
他说,他信她。
可他,死了。
她的瞳孔幽深,全是深深的恐惧,整个人像是被攥住了心头,快要呼吸不过来。
沈琏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而且,我是习武之人,那毒要不了我的命。这几日我会留在这儿,让你查清这蛊毒,也好找出方法救他们。”
听到他的话,沈延玉愣了半晌,握紧了袖袍下的手,眼中全是心疼:“这不该由你来做的。”
这本是她该做的,是她一意孤行要救人,一切的后果本该由她承担的。
“我说过,你想做什么,我就陪你一起。你要救他们,我亦如此。”沈琏望着她,轻轻一笑,“阿玉,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沈延玉看着他,只觉得心像是被人撕开了一样:“你为什么这么傻……”
沈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握住了她的袖袍:”我不会有事的,我说过,我不会死。”
良久,她抬起袖子用力地擦着脸上的泪痕,再抬头时,苍白的脸上只要绝然。
“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原本灰败的眼里又重新透出坚定。这条命是她欠他的,就算要她的命,她也会治好沈琏的。
沈延玉将沈琏引至房内,就在为他施针,只有他还在中毒的初期,也许还来得及。
“你现在感觉如何?”沈延玉落下银针,目光还是透着几分忧色。
沈琏用手按住自己右下的胸骨,微微皱了皱眉:“那蛊虫一直在此处,你刚刚行针,似乎让它松动了一些。”
“你可曾用过内力逼迫它出来?”沈延玉不懂他们习武之人的门道,但是她也曾看过有人用内力逼出毒素。
沈琏摇了摇头:“我昨夜也试过,可只会让它潜得更深。”
“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运功了。我想,你运功,它只会反噬得更加厉害。”
突然,沈延玉想起了贺七郎,之前他误以为她是裴县令府衙的人,情绪十分激动,就生生呕了血。
她抬起眼看着沈琏,目光中带着一丝惊疑:“我想,这蛊虫一定是附着在人体血脉上,若是因为外力刺激加速血液的流动,只让它更加狂躁,从而加深蛊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