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的也并非毫无根据,我刚刚看榜,也觉得惊奇。在我前面的几个人,平日里学业都是出了名的差。领头的那个男子名叫文启,我自认学问是比不过他的,可他却落榜了,那些哭闹的人确实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听得傅思翰的话,沈延玉也皱了皱眉。一人落榜还能推辞是水准失常,可这么多有才学的都落了榜,却也说不过去了。
“傅公子,你与他们平日里可有来往?若是方便。可否去规劝一番?他们这样聚众闹事会生事端的。”
沈延玉话音刚落,那群闹事学子中领头的文启却大喝一声:”咱们哭文庙去,我不信朝廷就这般黑心,不给我们寒门子弟一条活路!胆子怕事的就赶紧回家,是个男人的就跟着我!”
文启抬起袖子胡乱地擦着眼泪,也没管其他人,拔腿就走了。身后的人也被他鼓动起来了,纷纷跟在他身后一起去哭文庙。
沈延玉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了。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急忙转过身问一旁的傅思翰:“傅公子,今年秋闱主事的是哪些大人?”
傅思翰也是眉头紧锁,听到沈延玉的话才回过神来:“知贡举是户部的王尚书,还有常侍郎和刘御史。”
“你说主事的是王尚书?”沈延玉生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看到傅思翰点了点头,她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她沉思了片刻才开口:“傅公子,我有事得先行一步了,改日再见。”
沈延玉话刚说完便急急地走了,只留傅思翰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沈延玉叫大山驾马车送她回宫,一路上都凝眉不语。
户部尚书王之竟,乃是太子的岳父。现在这群学子将事情闹大了,朝廷不可能不管,首当其冲的就是负责此事的王尚书。
王尚书的为人她也略有耳闻,一向是出了名刚正不阿。可她总觉得心头发慌,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上一次春花在大殿污蔑太子,今日秋闱又有学子闹事,不由得不让她多想。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像是有人在刻意针对太子。
沈延玉还没有理清头绪就已经到宫门了,她下了马车就直接去找沈易阳了。
沈易阳刚出门,就看到了明显是一路跑过来还气喘吁吁的沈延玉。
“哟,今天这么急的来看我呢?莫不是你惹祸了?”沈易阳吊儿郎当地走过去,却被她一手握住了肩膀。
“四哥,你快去找大哥,让他提醒一下王尚书,今日秋闱放榜出事了。有学子说排榜不公,吵着哭文庙去了。”
听到沈延玉的话,沈易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这些人读书读得脑子进水了么?”
“延玉,这事多亏你提醒了,我现在就找我大哥去。”沈易阳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急忙让人抬了轿子送他去东宫。
沈延玉见话已传到,她也松了一口气。但愿这一切只是她多想了,毕竟这么多年,她也承了她四哥的照顾,所以她不希望他最敬爱的大哥出事。
过了几日,秋闱的事果真越闹越大了。那些学子哭完文庙,又跑去当街示威,左右不过哭喊科考不公,寒门受辱。
皇上为安民心,不仅立刻开设了重考,还亲自前往贡院监察。每一个学子身边都安排了将士守着,别说舞弊了,就连抬个头随意张望都要被呵斥。
这一场重考,结果却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除了白重山依旧是榜首,原本排名靠前者不仅错字连篇,更有甚者连文章都写不出了。
反倒是那些落榜的寒门子弟应答如流,远超旁人。
科举舞弊之事已是昭然若揭,皇上震怒,关押了所有名不副实的学子,让人下令彻查此事,一时间满朝文武都惶惶自危。
雀翎宫内,太子恭敬地站在一旁,而座上的皇上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他斜眼看着面前堆满的奏折,狠手一抓就照着太子的脸上扔去。
太子也不躲避,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那些奏折就砸到了他的脸,留下一道红印子。
“蠢货,看你干的好事!”皇上大手拍着桌子,气得咳了起来。
太子急忙跪了下去,不敢抬头:“父皇,儿臣不知所犯何罪,还请父皇明示。”
皇上听到他的话反而被气笑了:“你说你不知?你一句不知就能了事了么?就能堵住满朝文武的悠悠之口了么?”
太子抬起头,似乎想解释,可皇上却站起身,指着他劈头盖脸地骂:
“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二十个中榜的学子,不是与你交好的,就是你那岳父的门生。你知道现在言官们都在怎么骂你了么?你知道那些落榜的寒门子弟在是怎么戳你脊梁骨的么?!他们都说是你干的好事!”
太子挺直了身子,惊愕地睁大了眼:“父皇,儿臣确实不知情,秋闱舞弊实乃重罪,儿臣绝对不会枉顾律法,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啊。”
皇上双手背负着来回踱步,听到太子的话脸色不仅没有半分好转,反而更加恼怒了。
“主事的王之竟是你岳父,中榜的又是和你有关系的,他们要是真有才学便罢了,你看看他们写的文章,狗屁不通!你告诉朕,换了你,你怎么想?!”
“父皇,儿臣冤枉,很多学子与我并无干系啊。”太子跪在地上,以头覆地。
皇上看着他,虽然气得胸膛都在剧烈起伏了,可到底这还是他的儿子,是一国的太子。还能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他被世人的口水淹死么?
皇上极力平息着心头的怒火,才又坐了下去。
“秋闱一事,就交给你去查。查得出什么就是什么,查不出也要给老子想办法查出来,听到没有!”皇上见太子还跪在地上不吭声,心里就一阵窝火。
太子听到他的话,身子一僵,跪在地上久久没有抬头,他收紧了袖袍下的手,才一字一顿地应承:“儿臣领旨。”
太子终究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出去了。
而端坐着的皇上厌烦地看着面前凌乱的奏折,良久,他才揉了揉眉心。每天都被这帮兔崽子气,他的脑仁就没有一天不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