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怎会被牵连进来?”时间有限,沈延玉还是想先问清楚他的情况,看看这事还能不能有转机。
听到她的话,傅思翰痛苦地用手抱住了头,连声音都带着哽咽:“重设恩科的那日,我手腕旧疾发作,根本握不住笔。可没人信我,都以为我是故意装病,不由分说地就将我关了进来。”
傅思翰咬紧了牙关,快要将牙齿咬碎一般。他这几日都在悔恨,他恨自己没用,恨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候出了差错,他夜夜梦回都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可我真的是没有舞弊,那是我凭真才实学得来的名次啊,姑娘,你信我,我真的没有……我没有。”
傅思翰将头缩在膝盖上,空洞的眼里全是痛苦。入了刑部,他的名誉算是毁了,定然会成为读书人的耻辱。
“我信。”沈延玉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声音没有丝毫迟疑,“我信你没有舞弊,老爷子和济世堂所有的人都是信你的。”
半晌,傅思翰才迟疑地抬起头看着她,皲裂的唇瓣翕动,他掩面痛哭起来,所有的压抑才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他这一生太过顺遂,从未有过半点挫折。这次入狱,硬生生将他从云头拉入淤泥。亲友的信任,才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沈延玉一时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前几日,他还为中榜而欢喜,今日却身陷囹圄,他的心中定然忍受了极大的委屈和痛苦。
能哭出来,也是好的。
不多时,牢头走了进来,似乎想提醒他们时间快到了。
沈延玉站起身,面色凝重地看着傅思翰:“傅公子,不信天理,却自有公道,这是你说过的,也请你一定不要忘了初心。”
沈延玉说完,就和沈琏一起出去了。牢狱里的傅思翰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终是握紧了拳头站了起来。
公道自在人心,他从未做过的事,就算千夫所指,他亦不该有所困顿。
二皇子府邸内,魏兰疏刚刚走到前厅就见到了端着鱼鸟纹瓷碗的侍女。
“夫人。”侍女福身向她行礼问安。
魏兰疏闻到了淡淡的药味,目光扫过托盘上的瓷碗,她略一思索便开口:“这是要送去殿下的房间么?”
侍女点了点头:“二殿下让奴婢送至书房的。”
难道沈元朗害病了?可她却一点也没察觉。思及此,她倒是有些愧疚,这是她作为人妇的失职了。
“这药给我吧,我正好有事要去找殿下。”
侍女本还有些犹豫,可夫人都开口了,她也不能违背,只好小心翼翼地将手上的药碗转交到了魏兰疏手上。
“夫人,奴婢告退了。”那侍女行了礼就退下了。
书房内,沈元朗正端坐在桌案旁,而对面则是从后门进来的太尉齐从元。
“殿下,昨日圣上下令让太子主审秋闱舞弊一案,可王尚书是他的岳父,按理说应当避嫌,圣上此令倒是有些让人琢磨不透。”齐从元捻了捻胡须,面上带着疑惑。
沈元朗抿唇轻笑,握着钩子拨弄火盆里的碳,火光就映在他带了些病态的脸上。
“父皇这是在保他,也是在逼他。京中关于太子和王尚书相互勾结,在秋闱中弄虚作假,提拔心腹的传闻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这件事稍有不慎,太子的德行就会受到朝臣的质疑,影响他储君的位置。所以父皇想了办法保他。”沈元朗打了个哈欠,似乎满不在意。
“他想要破局,只能弃车保帅,把他岳父王尚书给推出来顶罪。只有大义灭亲,才能将他自己从这件事里摘个一干二净。父皇也知道这一点,才派了他去亲审此案,这便是在逼他。”
一想到这儿,沈元朗就不由自主地心情大好。亲人相残的戏码,他可真是太爱看了。就是不知道他大哥会作何选择。究竟是弃车保帅,还是自己抗下罪责?
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哈哈,这还是多亏了殿下英明神武,买通了常侍郎偷换学子们的答卷。故意将与太子有牵连的学子从落榜换成了上榜,又让邱文带头煽动人心。那些学子都是读书读傻了的,有人带头就连命都不要的去闹事,殊不知正中了咱们的下怀。”
齐从元仰头笑了起来,这些学子还是太嫩了,文章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其实全是一群自视甚高的蠢货,只能成为别人玩弄权术的棋子。
沈元朗眼底也是明晃晃的嘲讽,他说过,会好好陪太子玩的,这次的事算是送他一个见面礼了。
“以防万一,齐太尉还是吩咐人去牢里买通几个学子,让他们一口咬定是王尚书受贿,帮他们偷换答卷,修正试题的。最好选他的门生。”沈元朗将手里的钩子放下,凑近了些取暖。
被自己的门生指认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也是最大的杀伤。
齐从元也认同地点了点头,上次春花事就被人半路搞砸了,这一回他们必须万分小心。
“不过,殿下,那些人大多与太子和王尚书都是交好的,就怕他们到时候反咬一口。”
听到齐从元的话,沈元朗却是双手撑在身后,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良久,他才勉强止住笑。
“齐太尉,在自己的性命面前,朋友恩师又算得了什么?莫说让他们构陷一个恩师,便是让他们杀了自己的亲爹,也是有人愿意的。”
人心算什么?最不值钱的玩意儿罢了。
骨头硬就打碎他们的骨头,重道义就将他们踩在脚下。一遍又一遍,他们一定会疯的,而疯子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殿下所言极是,臣这就去安排。”齐从元眼前一亮,立马站起身要从密道出去。
“谁在外面?”齐从元是武将出身,自然耳力远超常人。他目光一凛就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正门。
窗外传来几声猫叫。
齐从元还是不放心,支开窗户四处望了望,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沈元朗摆了摆手:“应当是我府上养的狸花猫,齐太尉不必在意。”
沈元朗都这样说了,他也没发现什么端倪,也便作罢了。
“那臣就先行告退了。”齐从元行了礼,就从密道出去了。
沈元朗打了个哈欠,好像有些疲惫了。一只狸花猫从窗户上跳了进来,摇着尾巴尖子。
沈元朗侧躺在团蒲上,旁边的火盆烤得他整个人都慵懒了起来。
“你这小猫,为什么要到处乱跑呢,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可是要割了你的舌头的。”沈元朗伸手将那只狸花猫抱在怀中,一只手还挑逗着它的耳朵。
他像是困极了,就抱着狸花猫睡着了。
而窗外花丛里,魏兰疏捂着嘴,一双美目里全是惊骇。
她的夫君,竟然在背地里陷害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好像挺壮实的!以前三千多字,最近可是四千多了(叉会儿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