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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世(2 / 2)


说完这话,陈宴宁神色越显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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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极快,陈宴宁身上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

外头的海棠花开的正好,陈宴宁披上红色斗篷出了院子在外头透风。

楚衍接连几日都未曾来这院子,陈宴宁想见他却也不想见他,他不在的时候心里头竟是想的紧,可见了这人始终又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这种心态加持,久而久之便开始避着他。

“姑娘,您瞧这花儿开得多好。”

轻水的声音一打岔,陈宴宁摸着花瓣的手指微颤,一朵海棠花脱离花蒂,她回神下意识将花捏在手心,垂眸低声絮语:“可花儿开得再好,终究是要落的。”

不明就里的轻水正打算开口询问,却听得外头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两人下意识看过去,只见被丫鬟们簇拥而来的陈辞宁已经入了院子拱门。陈宴宁微微眯了眯眼,她想过被人发现,却不曾想过会是这样快,且对方还是陈辞宁。

陈辞宁一身淡粉色宫装,满头珠翠,她笑着道:“本以为入狱那日已是咱们姐妹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倒是不曾想,眼下竟还能在这世子府里见到妹妹。”

院子里头冷风习习,陈宴宁瞧见这人后手指愈发攥紧,她倏地讥诮一笑:“倒是父亲母亲信错了人,竟将你这般心肠歹毒之人留在府上好生教养,真是不配做陈家人。”

“那些压根都不重要。”陈辞宁抬手抿了抿鬓角的头发,她长袖一扬,身后全是皇家御林军,她笑得开怀,竟是像狠狠松了一口气般的道:“瞧见了吗?今日这般你以为自己还能逃脱的了,世子不在府中,小十三,你甘愿让一心护着你的楚衍受到责罚吗?”

陈宴宁眉梢眼角都是冷意,视线掠过她的脸,漠然的目光似乎就像是利刃一般,丝丝凌迟着陈辞宁。

彼此对峙中,轻水余光瞧见楚衍走进来,她骤然放下心来,既然楚衍回来了,那陈宴宁必定会无碍。

陈辞宁并未想到楚衍竟然会这般迅速地赶回来,她瞧见那人手执长剑,面色狠戾,陈辞宁后退一步,挑起声音娇笑起来:“世子当真要为了她与皇上对峙?”

无人应答,空气中全是他身上的寒气,碾着风一股一股窜入陈宴宁耳目口鼻,甚至后背都是僵硬的。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站在陈宴宁身旁,扣住她的肩膀。

“徐夫人年纪轻轻竟看不出局势,当真是好刀未曾用在刀刃上。你以为今日包围我世子府,就能带走她陈宴宁?”楚衍神色清冷,陈宴宁抬起头去看他清隽的下颚,神色静静地,脑海中却是闪过这些年来的一幕幕光阴。

她已经欠了这人太多,不能再让他为自己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了。更何况自己有什么好,打小倾慕的人不是他,亲近的人不是他,可自己失去一切后,陪在自己身旁的人却一直是他。

将陈宴宁往后推开一步,楚衍唇角的笑意缱绻温柔,他轻声道:“就在这里待着,别怕。”

陈宴宁神色复杂,微微拧着眉头未曾做出任何回应。

风声阵阵,剑出鞘,杀意四起。

御林军呈防御状,楚衍戾气深重,就连陈辞宁都没忍住再后退几步,她咬着牙齿压制住满心的嫉妒,只见楚衍一步一步逼近她。她哑了声音大吼:“陈宴宁,你是疯了吗?你莫不是真要让楚衍给你背这千古罪名。陈氏一族全部因你而死,长姐眼下在夫家抬不起头,缠绵病榻,你当真就这般凉薄吗?”

她的声音犀利尖锐,仿佛任由如何坚硬的城墙都能被她挑破,陈宴宁心中已有了思量。她的话音刚落,便只看见陈宴宁闭了眼睛飞奔出去。

陈宴宁身侧的轻水抬起手慌乱去抓,只抓到一截艳红衣袖,楚衍听见声音欲要转身,眼前就已经飞出一抹纤细身影。他愣在原地,一只脚迈出去小半步又怔怔停住,心跳到嗓子眼还未落下,只听见“噗”的一声,陈宴宁停在长剑前,好半晌后,她的身子绵绵软软往后倒去。

伤口渗出血迹,楚衍几步上前跪在地上将人揽入怀中,他面色惨白,脑子里头全是嗡嗡作响。抬手想去给她捂住伤口,可鲜血涔涔他不知如何下手,生怕将人弄疼了。

转身面色慌张,急声喝道:“赶紧去请常太医。”

陈宴宁气若游丝,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消散,她的手指慢慢拂过楚衍袖口的金丝线,颤抖着缓缓滑下,咽下喉头那一口血,语气缓慢:“你瞧,海棠花开得多好?”

“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楚衍声音喑哑,略显慌张的模样是这一生她都未曾见过的,这样的男人,当真是人间宝物,可到底是她福薄。小时候瞧不见这人对自己的好,为着旁人的三言两语远离他,喜欢上肤浅皮囊,可眼下再看,楚衍分明才是上京城中最惊为天人的男子。

她原先若是……若是喜欢他就好了,便不会这般残忍的辜负他的心意,这一辜负便是一生了。

猛的一下咳出血,划出一道弧线,滴落在白色衣领上变出一朵朵浓艳的海棠花,伤口一阵一阵绞痛,思绪开始渐渐游离,陈宴宁知道,她不成了。

“我怕是不成了,阿衍哥哥,你……莫要难过,好好活着。”

话语引起楚衍暴怒,可他偏生舍不得对这人发火,她就这么小小一团缩在自己怀中,楚衍心头怜惜深重,压制住火气柔声安抚:“别怕,别怕。”

他手指抖得厉害,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陈宴宁。

风扬起,海棠花纷纷扬扬落下,陈宴宁竭力弯起眉眼笑开,她攥紧的手指松了松,掌心里头的花瓣早已揉捏的不成样子,混着疼出的汗水泛出血红来。

空气周遭全是楚衍的味道,陈宴宁扬起手,她看着自己的指头,闭了闭眼:“你知道的,我平素最喜海棠花,眼下……花儿都落了,能在这时候离开,也是一件好事。”

吸了口凉风忽然咳嗽起来,陈宴宁皱着眉头咽下喉咙里的东西,她定了定心神道:“你前些日子说,心甘情愿……可我不愿,你的情意……我已还不净了,若有来世……”

“我不愿来世。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应,我都不应。”楚衍忍不住动了怒,回头大吼:“太医人呢,都死哪去了……”

陈宴宁眼下呼吸都有些力不从心,她微微张开嘴巴吐出一口气,艰难地抬起眼皮,吐出的话都已经成了碎片,她吊着一口气道:“这辈子终究……是我对不住你……若有来世,来世必定……必定好好爱……”

话都未说尽,陈宴宁的力气就已经无法支撑她再继续了。

丧失意识前一刻,终于听见楚衍因克制而发出的牙关磕绊声。世人皆说元亲王世子生性纨绔风流,并非善类,可陈宴宁却知道,这人只是将所有的温柔与耐心,全都给了她而已。

还想要再抬手去摸摸他的脸却已是无力,嘴角慢慢扬起一点弧度,眼前一片黑,手指滑落。

楚衍眼圈变红,咬着牙齿死死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抚摸着她逐渐冰凉的脸庞,楚衍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真的失去了这个人。

海棠花落了满庭院,楚衍亲手给她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安置好后,只回眸淡淡看了贴身随侍一眼,便预兆着这一夜注定不平稳。当夜皇帝驾崩,诏书出,楚衍登基为帝,勇毅侯府意欲造反,徐氏一族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入京。

先皇丧期未过,楚衍便封已逝陈氏女为中宫皇后,入皇陵,待他百年之后合并安葬。

毕竟生前未能同榻,死后总得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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