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府里的人连她的生死都这样淡待,又怎么会把她嫁给整个荣国府的宝贝疙瘩。
小师弟这样聪慧灵秀,岂会看不清这些道理,故而便是梦里,也还是清醒又残酷的事实。
但前头那天喜星,为他意中人寻药千百年,最后自爆神识,和他意中人一起灰飞烟灭了,可见世间之情,真挚可贵,大圣背起小师弟,道,“小师弟,我背你去见那顽石,你们解释清楚,我用法力撑着你,还能撑一会儿。”
黛玉咳喘,摇头,“不见了。”
大圣回头问,“小师弟,你恨那顽石了么?”
黛玉摇摇头,笑了笑,眼底泪光点点,“有时,宝玉比我,更厌恶这个世界……”
她从小丫头那听到了亲事,去见了宝玉,问宝玉为什么病了,宝玉说为她病了,又去见过了外祖母,外祖母还是如往常一般慈祥可亲,没同她多说什么,便什么也不用问,什么也不用说了。
她必然是要死了,却希望宝玉能好好的。
黛玉意识混沌,知自己可能要走了,看见床头匍匐着的姑娘,勉力提了提神,“大师兄,去一下案桌那边。”
大圣背着小师弟过去了。
黛玉提笔,勉力写道,“紫鹃,我很好,只是去了别的地方,过着很不一样却快乐的生活,不要伤心挂怀,要好好的……”
是写给紫鹃的,也是写给宝玉的,不知紫鹃是否能收到,但她希望这个陪她走到最后的小姑娘,能过得好。
大圣拿了块镇纸压住信,免得被风吹跑了,压住后带着小师弟窜出窗外,直往空中,上了云层,脚下皇城渐行渐远,越来越小,缩在空茫的天地里,荣国府渐渐看不清了。
黛玉静静地呼吸着,她依然焚烧了诗稿,却不是怨愤宝玉,也不是怨愤众人,而是要和过去做个了断,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走。
再见了。
大师兄又救了她一次。
黛玉眼皮很沉,问大师兄,“大师兄,我能睡觉吗?”
大圣道,“可以睡,我们出去也!”
说完又道,“小师弟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四个你才有一个猪八戒重。”
黛玉抿唇笑,“多吃点,能长成大师兄这样厉害么?”
大圣听到人夸赞他厉害就高兴,笑道,“可以!”
黛玉笑起来,弯着眉眼,“好,都听大师兄的。”
黛玉闭上了眼睛,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睁眼时,师父和三师兄都已经醒了。
“徒弟你终于醒了。”三藏道了声阿弥陀佛,给小徒弟端了水来。
“谢谢师父。”
黛玉坐起来,接过来喝了,问道,“大师兄,师父,三师兄,你们也做梦了么?”看天色明明只过去几个时辰,却仿佛隔着几百年一样。
大圣笑得要翻跟头,“沙师弟的梦最有意思,他梦里面我们师徒五人还在取经抓妖怪里,哈哈哈,师父菩萨心肠,梦里面田地丰饶,风调雨顺,人人有吃有穿,没烦恼,没争吵,全都是善人,邻里和睦又热情好客。”
三藏怅然道,“可惜梦总归是梦,不是真的,那般情形,也不知何时才能出现。”
大圣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师父是心地纯善的圣僧,才会有这般念想。”
他这会儿将和尚从梦里拉出来,却又多添了几分亲近和感慨,和尚虽是常常落泪哭泣,怂包懦弱,却是真正的一心向善,也是诚挚地想要求取真经,普渡众生。
三藏连连摆手,很不好意思徒弟的夸赞,见自家二徒弟八戒还捧着肚子发出阵阵傻笑,催促大徒弟,“悟空,快把八戒拉出来罢,也不知他梦见了什么好事,笑得这般开心。”
大圣见小师弟精神还好,便道,“沙师弟你照看着师父,我带小师弟去八戒梦里耍耍,正好给她解解闷。”
黛玉吃惊,却很想一起去,“不会拖累大师兄么?”
“不妨事。”
灵吉菩萨昏睡不到一个时辰便自己醒来了,上天找了好些救兵,在村子里救人。
大圣把师父和沙师弟交给灵吉菩萨,自己带着小师弟,进了八戒的梦,里头果然欢庆热闹。
山川巍峨秀丽,城池广袤,商肆房舍林立,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今日好似有些新鲜事,几乎每个茶肆食肆都在议论着。
“咱们皇帝陛下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又年轻貌美,谁要能嫁进宫,不得一步登天。”
旁边有人连连摇头,“错错错,听我表姑家在宫里当差的表弟说,陛下一月前东阳山狩猎,猎到了一美人,喜爱之极,带回宫独宠,下月大婚,旁人别想了。”
连续去了几家,都是一般说辞。
大圣听得直笑,“怪了,我想着八戒惫懒的性子,该是猫在哪里吃好吃的,不曾想他心这般大,山川皇城都出来了,百姓安居乐业,国力雄厚繁荣昌盛,莫不是错看了他,原是个上进的,在人间做了专情皇帝不成。”
黛玉却是听得抿唇笑,“二师兄应该不是皇帝,不过肯定是在宫里,大师兄,我们去宫里找找看。”
美梦里发生的都是好事,八戒不是凡体,便是睡上几个月也睡得,大圣也不着急,带着小师弟这里晃晃,那里晃晃,晃到太阳西斜,两人才晃到皇宫外,好不逍遥自在。
大圣跳上宫墙,往里面看看,笑得翻跟头,“八戒怕是真当皇帝了,这里有男子为官,也有很多女子为官,与大唐万万不同,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