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也道,“等有了作乱的心思,果真是妖怪,再做打算。”
八戒就眼馋,“这不是现成的儿子吗,我也想要一枚。”
大家就笑话他凡心重,黛玉听师父师兄这样说,渐渐也不害怕了,手里捧着蛋,问大师兄,“那它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我需要做什么吗。”
大圣也不清楚,挠挠手道,“约莫是要孵出来的。”
黛玉偏头偷笑了一下,回头抿抿唇,把蛋往他面前一递,“我们五个人,只有大师兄你有毛,你孵。”
“…………!”
猴子一溜烟就跑走了。
三藏失笑,又接着回院子里缝补徒弟们的衣服。
跑得真快。
黛玉忍俊不禁,先把蛋放回了小布包,捂到被窝里,她喝了药,又有些困顿,便打算先休息两个时辰,再起来修炼。
黛玉单住一屋,剩下师徒四人住另一屋,八戒沙僧也去睡了。
大圣出去叫了土地出来,打听附近可有灵宝。
土地公知无不言,“距离此地百里外有一座五庄观,里头有颗人参果树,别名草还丹——”
草还丹!
大圣听过这名字,恍然拍了下猴头,“老孙怎么把这个忘了!这便去也!”
谁不知道齐天大圣是天下有名的贼头,土地公猜到他要干什么,连连招手——“大圣使不得——”
那猴子却早已没了踪影,土地公秉承着尽忠职守的原则,还是把后面的话补齐了,“那镇元子乃地仙之祖,一招袖里乾坤,与佛祖掌中国、齐天大圣法天象地并称三大术法,连观音菩萨都要让他三分,轻易得罪不得。”
却哪里还有人听他说道。
唉……
土地公拐杖锤了两下地,连连摇头,遁地回家了。
大圣先回了趟农舍,见师父靠在院子里睡着了,夜里风凉,便给拿了件袈裟披在师父肩头挡风。
师弟们也都歇息了。
大圣走得不放心,便上了院墙花廊的廊架,打算身体留在这当个花架子吓唬妖怪,魂出去找人参果。
想了想,又吹了阵风,吹开了小师弟屋子的窗户,勾了勾手指,没一会儿那蛋便从窗户飞来他怀里了。
大圣笑了一声,揣怀里拿袖子遮盖着。
早点孵出来,小师弟有个脚力,修炼一时无进展,也不会着急哭了。
大圣又给小师弟拉好被子,关了窗户,蛋捂在怀里,一动不动坐在廊杆上,魂体出了窍,暗道他这孵蛋的模样可千万不能被旁人瞧了去,否则定要败坏他齐天大圣英名威武的名声。
思量间一晃眼就飞走了。
黛玉卡着时间起床来修炼,看外头月色好,便打算去外头林子里,她本体是植株,每每在日光月光下,同样的时间精力,能汇集更多的灵力。
黛玉出去时瞧见大师兄坐在花廊上,睡着了,怀里抱着那枚蛋,模样甚是古怪,她紧抿着唇才没笑出声,也没打扰他,轻轻出了院子,找地方沉心修炼。
大圣去了一趟五庄观,里头转了一圈,确实有颗人参果树,一看便是上等的天灵地宝,却不见了那庄主镇元子,听土地说是元始天尊有请,上弥罗宫去了。
黛玉静心修炼,如此过去两个时辰,识海中漆黑一片,还是全无动静,也不丧气,只是将梅心诀翻看了两遍。
却见书页闪了闪柔光,一个人影浮现出来,落在了地上。
因着对方生得清丽秀美,发间簪着一枝古梅,黛玉都没顾得上害怕,揉揉眼睛,脱口道,“梅仙?”
丁梅仔细打量面前的凡女,见她虽是有些憔悴的疲态,却造化钟神秀,秉绝代姿容,清美灵幻,非一般的稀世才貌,不由暗中点头,问道,“你可是修炼有了难处。”
倒不是她无心睡眠半夜要下凡,是当初齐天大圣上天讨要心法,硬是让她在上头补了个咒术,如若这凡女反复翻阅梅心诀超过百十遍,她需得现身指点。
一则迫于这猴子的威慑,二则是想卖猴子一个好,咒术显灵,丁梅便也来尽心了。
黛玉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拜道,“还请仙子指点迷津。”
草木本是一体,丁梅一眼便看出这凡女悟性极高,只不过心脉受损,筑基被毁,一时无法聚集灵气,安抚道,“你心脉受损,便像那破了洞的木桶,装多少灵力也是白费,得慢慢将养,养好了,自然也就好了,且莫要心焦。”
虽是见效慢些,总归还有希望,黛玉不怕慢,只要还能修炼就成。
黛玉拜谢梅仙。
丁梅心中感慨,那泼猴大闹天宫时,定住七仙女,也只为了摘个桃,这会儿为个凡女,上天宫找心法,它日这女子西去归来,说不定也修得个金身了。
旁人修行,动辄几千年,这凡女却造化不同了。
丁梅稽首,“受大圣嘱托,仙子修炼时,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直接合掌念咹便可。”
黛玉震住,“大圣?”
丁梅见她似是不知,心下也是吃惊,清咳了一声,说也说了,索性说破,“当初齐天大圣来求一仙草能修行的心法,问了好几百仙子,又找了百草仙,千挑万选,捡了两本,说学完这两册,日后看情况,再选合适外身法。”
原来是大师兄帮忙找的,她就说天上怎么会掉这么大的馅饼。
黛玉眼睑颤动得厉害,朝梅仙拜了一拜,“弟子谢过仙子指点,日后必勤加练习。”
不管梅仙收不收徒,于她都有师徒之恩,黛玉遂称弟子。
这凡女连观音尊者都看不到,丁梅不敢收她为徒,听她称弟子,却也高兴,笑道,“不必多礼,你且静心修炼便是,不着急。”
她便又回自己道场去了。
黛玉独自立在林中,尝试着入定,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了,心里仿佛种下了一枚莲子,又好似冬天雪地里心脏被盖上了一层小被子,暖热得她恨不得现在就有一片桃园,最好是仙桃,种出最好的桃子,给大师兄吃个饱。
大师兄还给她孵蛋……
黛玉无心修炼,收拾了东西,回院子里,往那廊上看去。
大师兄坐在花廊上,坏里还抱着那枚蛋。
多少个夜晚,大师兄都是这样,默默守护着她和师父的安全。
夜静极了。
黛玉莫名的心脏怦怦跳,心里那莲子好似发了芽,枯叶里开出一个花骨朵,晚风轻轻拂过,花瓣一片片舒展开,被亿万星辰照出了碎星花海。
黛玉用手背贴了贴脸颊,她常年病着,体温偏低,这会儿脸颊却是烫的。
黛玉走过去轻唤了一声,“大师兄,你睡着了吗……”
寻常只要有一点动静,大师兄都会很快醒来,现在无人答应,兴许是太累了。
他还和刚才一样,一条腿曲起踩在榔木上,一只手肘搭在膝盖上,一只手抱着蛋捂在怀里,靠着木柱的脊背挺得笔直,一点都没变过。
“大师兄,去屋里睡,外头太凉了……”
黛玉又走近些,伸手轻轻戳了戳大师兄,却没想到睡着的人一戳就倒,整个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翻到里侧的木板上了。
“大师兄!”
黛玉急忙翻进去,要将大师兄抱起来,抱住时立刻变了脸。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黛玉试了几次都是这样,急得哭出来,又把大师兄放在地上,伏在他心口听心跳,探了脉搏。
没有!
没有脉搏,没有心跳,连身体也很凉。
“哇——大师兄!”
凄厉的哭喊声一下惊醒了沉睡的夜,连猪八戒也醒了!
师徒几人都抢出来,“小五,怎么了,怎么了!”
圆蛋从他怀里滚出来,砸在地上,弹跳几下,也不见碎裂,滚到角落里了。
“大师兄!醒醒,大师兄!”
黛玉本就伤了心脉,这一梗一堵,唇角几乎立时就溢出鲜血来,“大师兄死了,被我害死了!”
她抱着个猴头哭得声嘶力竭,三藏也慌了,八戒丢了耙子过来看,“莫慌莫慌,定是这妖魔趁着猴哥入睡,夺走了大师兄的神识,且等我和沙师弟入他梦去看看。”
他两个一看也是落泪哭出声来,却哪里有神识,这已然是没了心跳呼吸,只剩下个空壳肉身了。
“猴哥——————”
“大师兄————”
“徒弟……”
“大师兄,你不要死——”
三藏站立不稳,倒在旁边,想着这一路来徒弟尽心竭力的救助,悲从中来,“悟空,悟空,都怪为师……”
“大师兄,大师兄!”
师兄弟三人抱着猴子的身体,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闻者无不悲戚泪下,整片林子的鸟儿都被惊飞了。
抱着人参果回来的大圣隔着老远就听见了,以为出了事,奔到院子落在院墙上,看里头的情形,目瞪口呆!
“…………!!”天呐,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