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愕然地看了玛蒂一眼，想要矢口否认，然而不知为何说出口的却是：“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吧。”
“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玛蒂故意压低声音，然后拿胳膊肘撞了撞乔。
乔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还没追到手？”玛蒂挑起眉，“还是已经分手了？”
乔无奈地看了玛蒂一眼，想了想，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那样，甚至、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还不算朋友——哪怕她每一次求救，对方都及时赶到。
“那么是你的原因呢，还是他的原因呢？”玛蒂皱了皱鼻子，大为不解，“难不成他也是个人渣？衣冠禽兽？”
乔立刻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史蒂夫大概是她遇到的最好的人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追他呢？老天，趁你还年轻漂亮，赶紧好好谈场恋爱吧。”玛蒂故作夸张，“相信我，等你一过二十五，脸上就要开始长皱纹了，三十岁一过，不化妆简直没法见人。”
乔忍不住笑了起来。玛蒂愤愤然地扯着塑料袋：“我可没骗你哦。而且就冲那个帅哥的脸，换了我，就算是人渣也得先睡了再说。”
“真的？”乔咯咯直笑，想象史蒂夫听到这话的表情。
玛蒂用力点头：“我真搞不懂你在犹豫什么，就算担心对方人品不好，也总要试试才肯甘心吧。”
“我不是担心他的人品。”乔说道，恍惚了一下。
虽然她真正烦恼的并不是追求男朋友，可两者之间其实也有相似之处，不是吗？乔真正拿不准的，是应不应该信任复仇者，将赌注压在他们身上。
就像玛蒂说的，她在犹豫。
因为这不是她的行为模式。二十多年来，约翰娜·布莱恩靠的都是自己。可现在的情况让她明白过来，一直靠自己是行不通的，因为人总会遇到无法独自面对的问题。
也许她应该试一试。
乔又想起那天晚上在托尼家的客厅里看到的一幕，然而不知为何这一次心中的不安与焦虑减轻了，似乎那个场面对她的冲击已经大大减轻。
“对了。”她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对玛蒂说道，“你知道琳达打算这周五补办派对吗？”
玛蒂瞪大眼睛：“而她居然没邀请我？”
“我想只要她见到你，就会邀请你的。”乔说着，却忽然打了个冷战，于是故意耸了耸肩，“她打算在林格顿别墅举办派对，听说那地方够大，琳达正打算把店里的人都搬过去呢。”
当林格顿这几个字从她嘴巴里吐出来时，乔只觉得牙齿冻得几乎发麻。
“酷。”玛蒂睁着大大的眼睛说道，露出笑容来，“酷毙了。”
然而乔又产生了那种错觉，仿佛玛蒂在说这话时并不感到兴奋，而是觉得恐惧。
“知道吗，乔，你趁这个机会可以约那个帅哥。”玛蒂忽然说道，“打电话告诉他，星期五晚上有一场棒极了的派对等你参加，而你不介意找个人陪你一起享受快乐时光。”
乔笑起来。虽然她心里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邀请史蒂夫的，不过还是对玛蒂说道：“我会考虑的。”
玛蒂皱了皱鼻子，说道：“你不会，我感觉到了。”然后叹了口气。
当天傍晚，乔下班回家路过公共电话亭——刚刚重新建起来的——的时候，不禁放缓了脚步。她看着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的玻璃门，想起玛蒂说的话，但更多的是想起她自己同意去参加派对时心里的感觉。
玛蒂说得对，你的确可以给史蒂夫打个电话。她心里属于直觉的那部分轻声低语，他不会因此而生气的，你心里清楚。
街道上的灰尘被一阵风扬起，公共电话亭本来半开着的门“啪”的一声被风带上了，几乎吓了乔一跳。
她站在马路牙子上，瞪眼看着散发着浓烈油漆味的新电话亭，蓦地想起自己被从地底冒出来的藤蔓拖下去的一幕来。
几个小孩成群结队跑过她身边，踩着滑板，快活地笑着。他们没人朝乔这边看上一眼，但所有人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的时候，却都下意识地避开了电话亭，行进线路蜿蜒成一个古怪的C。
还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匆匆走过，大概只有两三岁的女孩坐在母亲的臂弯里吮吸着大拇指，用一双湛蓝的大眼睛看着乔。她妈妈在路过电话亭的时候停了一下，似乎是鞋跟卡了一下。
小女孩这时恰巧转动小脑袋，目光滑过了电话亭。紧接着，她毫无预兆地放声大哭起来，并且一头扎进母亲怀里。
女人纳闷地哄着小女孩，重新迈开脚步。当她们快要转过街角的时候，乔听到小女孩破涕为笑的声音。
见鬼了。
乔把手插进口袋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话亭。她仍能听到脑海里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打给史蒂夫，看在上帝的份上，打给他打给他打给他……
没错，她可以打给史蒂夫，告诉他自己这周五要去参加一个派对，但这个派对给她一种不好的感觉。史蒂夫会理解她的意思，也许他是这个世上最能理解她的意思的人了。
那种不好的感觉，就好像不祥的第六感，迷信但却令人敬畏。乔知道自己大可以告诉琳达自己去不了，并祝他们玩得痛快。但她就是不能，拒绝的话被拦在大脑和舌头之间，怎么也没法一吐为快。
乔再次想起了命运这个词，并且这一次为之打了个寒颤。
打给史蒂夫，让他陪你一起去参加派对。乔听到那个声音急促地劝说，他不会拒绝的。
但他会误会。乔冷不丁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他会误会她喜欢上他了，想要追他，就像快餐店里的其他人那样。
这个荒诞不经的想法让乔笑出声来，不过是紧张的笑声。
过了一会儿，乔终于迈开脚步离开了电话亭，她不确定自己现在能不能鼓起勇气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