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朱雀一族的秘语……彤……你是?朱雀遗孤,天灵之身,因他?而活,只有?你能……你能替他?护住那条血脉,守住赤渊,我……”丹离的话?音就此断了?,他?双目中突然冒出微光,像回光返照一样?。
“我……”
我什么,下文?再也没有?了?。
宣玑听他?半晌没有?声音,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走近了?些,然后呆住了?。
丹离就只剩下眼眶里那两点光了?,死不瞑目的样?子。
“老师……”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只听一声轻响,那血池中的人突然像一块糟木头,从头开?始裂,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丹离碎成了?无数块,化在了?血池里。
他?曾是?受万民供奉、享无尽香火的神像,经年日久,生了?神与灵。
可是?世间没有?白?享的香火,神龛是?要?代?替造神的人,餍足群魔的。
他?在血海中睁眼,负贪与嗔、为灭地火而生,机关算尽,终于粉身碎骨。
就仿佛是?个天下太平的吉兆。
宣玑与那一滩血池里的碎渣面面相觑良久,跪下磕了?个头,随后犹豫片刻,又替灵渊磕了?一个,脚不沾地地飘出了?天牢。
然后他?眼看着盛灵渊命人掘了?三十六块朱雀龙骨突,亲手刻下封印,于三十六个子夜之交,依次钉入赤渊,最后,是?那个装着他?朱雀血脉的小瓷瓶。
那颗血脉凝结的珠子离开?盛灵渊的瞬间,宣玑就扑了?过去,衔进嘴里,他?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能触碰这?东西?,甚至透过那颗珠子,感觉到灵渊的心跳。
那颗珠子给他?的感觉异常熟悉。
他?剑身断裂之后,一时间浑浑噩噩,很长一段时间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冥冥中被什么吸引,追在盛灵渊身边,原来吸引他?的就是?朱雀血脉。
被他?衔在口中的珠子带着他?往祭坛飞去,宣玑来不及细想,飞快地默念起丹离留给他?的朱雀秘语。
那颗血脉凝成的珠子是?活的,他?念到第三遍的时候,仿佛听见了?自己久违的心跳声,竟和珠子合二为一。
不用人教,宣玑顺理成章地和那颗血脉珠建立了?联系。
他?自己成了?那颗血脉珠的保护壳,以身为椟。
启正六年除夕,封印赤渊的祭礼将成,毕方?的老族长亲自主持祭礼,宣玑在最后一刻回到度陵宫,见了?那个人最后一面。
他?用自己“罩住”了?盛灵渊的朱雀血脉,天魔身仿佛把他?错认成自己的一部分,这?一次,盛灵渊身边三尺之外的屏障终于没有?再排斥他?……那是?宣玑有?生以来,唯一一次越轨。
他?就要?带着这?个唇齿相依的思念,度过永远不见天日的一生了?,直到朱雀骨毁,封印再次失效。
虽然那个亲吻一点也不货真价实,但他?觉得,那已经足够慰藉他?与火狱相伴的一生了?……他?期盼着盛灵渊有?一天后悔,会回赤渊取走他?的心和朱雀血,这?样?,他?还有?机会再见那个人一面。
可他?等到了?什么呢?
他?等到了?什么呢……
心魔瘴的颜色突然从微红变成了?赤红,同时,严阵以待的永安指挥部接到突发警报,赤渊危险带附近异常能量活动莫名其妙地呈指数级上升。
屋漏偏逢连夜雨,黄局整个人都不好了?。
盛灵渊能明显地感觉到,整个世界加诸于他?的限制变得稀薄,当年一剑斩下九百九十九个先天神魔的力量正在恢复,离他?最近的谷月汐首当其冲,在大天魔身边无法自抑地战栗起来,连枯竭的地脉都开?始发抖。
四处流淌的水银化作无数人影。
“杀我呀……”
“杀了?我,让我做赤渊重燃的第一炉香好不好?”
“来啊陛下……”
“来杀我……”
那是?古往今来所有?影人依附过的高手,前仆后继地朝盛灵渊扑过来。
他?们每一个都远比末代?清平司玉婆婆强太多,在当代?人看来,简直如上古神魔之战。
盛灵渊怕把赤渊打出火,几乎不还手,只用门槛最低的纸符叶咒,四两拨千斤地穿梭在物理规则已经崩塌的空间里。
影人尖声咆哮:“陛下是?看不起我吗?”
谷月汐耳膜都被这?一嗓子震裂了?,顺着外耳道流出血来,那些水银人忽然又汇聚到一起,凝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风,直插地面。
大地像磕到了?鹅卵石的蛋壳一样?裂开?,高楼震颤,群山崩殂——与此同时,善后科正好将第一批回响音机接好了?,礼炮似的朝江州平原开?了?火,惊醒了?陷得不深的凡人的噩梦。
一些人刚从一个噩梦里醒来就进入了?另一个噩梦——
“地震了?!”
“快跑!”
江州不是?火山地震带,这?里的人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剧烈的地质灾害,一时慌得慌、懵得懵,乱作一团。
“停!”
千钧一发间,赶到的张昭按下了?暂停一秒。
盛灵渊用这?一秒的空隙原地消失,整个人化作了?一团雾,从兜里摸出了?一根火红的羽毛——不知道是?宣玑什么时候掉他?身上的,被静电粘在了?他?外衣兜里,要?不是?方?才它突然发起热来,盛灵渊都没发现。
正好这?会儿有?用。
那火焰色的羽毛被两大魔头的魔气刺激,爆出炽烈的火光,盛灵渊顾不上烧手,将羽毛分成了?三十六段,代?替三十六根朱雀骨,倏地放了?出去。
地面上浮起一个巨大的封,与赤渊大阵如出一辙,借守火人翅羽上残留的朱雀火之力,连同掀起的地面一起,将人魔钉在了?原地。
张昭目瞪口呆,嘴张成了?鸭蛋大,一时忘了?人话?怎么说。
“别愣着,”一道阴影落地,双手都烧没了?的盛灵渊从黑雾中出来,“走!”
燕秋山一把捞起谷月汐,几个人飞快地蹿上外勤车,外勤车上原本?昏迷的几个外勤也被方?才的回响音震醒了?一小半,正在找不着北,差点被尥着蹶子往前冲的外勤车拍扁在车厢上,一时呻/吟嚎叫声一片。
张昭总算想起了?自己第一句台词:“先生你的手……”
却?见盛灵渊被烧成焦炭的手已经自己长了?回来,这?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再次失语。
燕秋山一脚把车踩了?出去,同时飞快地问:“这?是?什么法阵,能封住他?多久?我们有?多少时间。”
“这?是?赤渊大阵的……”盛灵渊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他?却?不知痛痒似的,说到这?还略顿了?一下,像在用不那么熟悉的普通话?挑选合适的比喻和措辞,“简化版——赤渊大阵是?钢凿铁铸的封印,至于这?个,你可以理解成是?纸胶带粘的。”
见过大世面的燕总差点把车开?上马路牙子。
谷月汐从来条分缕析的脑浆已经乱成了?一锅乳浊液:为什么他?这?么熟悉赤渊大阵?为什么刚才那个嫌疑人叫他?“陛下”?
这?时,燕秋山的手机再一次响了?,他?猛打方?向盘,顾不上接:“张昭,替我看一眼手机。”
张昭从他?外衣兜里摸出手机:“又是?那个神秘人,他?说……”
一道闪电似的黑影从他?面前闪过,张昭慢半拍才往后仰过去,只见盛灵渊手心里的黑雾蛇似的喷出车窗,精准地缠住了?一个什么东西?,拽了?回来!
谷月汐和车里的外勤反射性地摸出秘银枪,所有?的枪口对准了?盛灵渊从车窗里拉进来的东西?——正是?在平州郊区逃走的木头娃娃。
这?小东西?好大的胆子,借着金乌羽木侥幸逃脱了?一次,居然还敢来。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困住木娃娃的黑气已经钻进了?娃娃的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