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乱成一团的前线屏蔽器发放点——
有?外勤终于找到了备用的结界设备,结界网一开,混乱的人群总算“暂停”,一时间,广场上只有广播声,与燕秋山压抑的喘息声。
王泽腿一软,差点跪下,哆哆嗦嗦地拉开他捂住胸口的手。燕秋山的胸口被秘银子弹撕开了一条巴掌长的伤口,然而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锻金术”另有神奇,燕秋山被秘银子弹击中的瞬间,他身上所有?的金属支撑自动汇聚到一起,堪堪裹住了那颗子弹,没让它炸。
“当啷“一声轻响,被裹住的秘银子弹落了地,燕秋山没来得及长好的伤处失去支撑,立刻变形,他闷哼一声脱了力,怀里的知春人偶掉了下来。
他在秘银来袭时已经来不及躲,只做了一个动作——就是死死地扣住试图给他挡一枪的知春。
这一次,知春毫发无伤。
落地的知春木偶原地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拿自己的命跟我赌气!你?是不是有病!”
“哎好好,别……”王泽大松了口气,捞起知春的木偶塞进燕秋山还能动的手里,一句劝架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一大批秘银子弹看准了他们松懈,从四面八方打了来。
王泽护住燕秋山原地滚开。然而与此同时,把所有?人定住的结界网也被密集的秘银打碎了。
王泽汗毛倒竖,结界网定住的至少大几百人,都是方才群情激奋跟他们吵架的,这会儿乱起来,他们被人踩一万只脚都是轻的。
王泽:“奶奶的……”
然而很奇异的,可能扰人神智的回响音暂歇了,也可能是方才被迫静止的人们上头的热血被西北风吹凉了。方才秩序濒临崩溃的群众忽然重获自由,却只是起了轻微的骚动。人们并没有?继续大喊大叫,有?一部分人还亲眼看见了方才诡异的一幕——那些可怕的银色子弹完美地绕开了他们这些一动不能动的“木头人”,不自然地拐着?弯,只追着?那些“特能人”打。
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那个好像真的不打我们……”
“不打你?们也快滚!谁知道他们一会有?没有别的招!”王泽回过?神来,吼道,“各部门注意,三点钟方向最少有?两个狙击手,八点钟方向……操了!还有?!”
对于秘银子弹来说,异能越强,越吸引子弹。风神的现任与前任老大聚在一起,目标太大,秘银子弹迅速锁定了他们,紧接着?,密集的银光直指他们仨。
王泽和燕秋山同时推开对方,两人往两个方向退开。燕秋山方才本来就脱力,没长好的骨头摔得“叮咣”乱响,一下没站稳,手肘重?重?地戳在地上——稍有?格斗常识的人都不至于摔得这么惨,可燕秋山似乎已经忘了他学过的一切,他只顾紧紧地抱着知春,一侧歪滚到了不知谁脚下,他也没抬头,尽力蜷起后背,严丝合缝地把知春保护起来,至于其他,都顾不上管了。
可是就在这时,那穷追不舍的银光突然消失了。
燕秋山浑身紧绷地准备好了被打成?筛子,却只听见了秘银落地的脆响。他慢了半拍,才意外地抬起头,只见一个老人就站在他旁边。老人把厚厚的棉大衣脱了下来,张开双臂撑着?,像个稻草人,他把那大棉衣撑成?了一面巨大的盾牌,罩住了燕秋山。
秘银划过?夸张的轨迹,避开了这位普通人。
燕秋山看着?素不相识的老人,极少动容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神色。老人虽然勉强算是干净,但沟壑丛生的脸、领口袖口的磨边,以及扣子上掉出来的长线头,似乎都透露出老人生活不那么富裕。
他那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太阳穴的皱纹里卡着眼泪,连泪水都似乎比别人浓稠,颠来倒去地把“小张是好人”说了好几遍。
燕秋山愣了一下,恍然想起,那位被秘银打死在他面前的风神便衣……好像就姓张。
“我们住邻居……从小我看着?他长起来的,”老人的声音淹没在嘈杂里,只有特能敏锐的耳朵才能捕捉到他微弱的呼喊,“我是‘五保户’,又不中用,又没脸……老也不死,老楼里连个电梯也没有,以后谁给我扛大米啊……你们干嘛要打他呀?”
老人像个笨拙的老母鸡,一边用自己挡着秘银子弹,一边喃喃地,不知道在问谁:“什么坏世道啊?”
王泽扑了过?来:“燕总!没事吧?”
“给我追……”燕秋山避开他要搀扶自己的手,一撑地面,抬手撸掉了王泽制服上所有?的金属扣,化作细小的支撑,支起了他的伤腿,他标枪似的站了起来,“放冷枪的王八蛋,一个也不许放跑。”
然后他粗暴地把知春的通心草人偶推进外衣:“闭嘴。”
知春怒道:“这只是个木偶!木偶!我在你正前面,正在抽你嘴巴!王八蛋,你?……”
燕秋山打断他:“你?打得着?吗?”
“你?除了这个木偶,还剩什么?我是风神的总司令,蜃岛那里,我让你们都撤,你?为什么不听?谁给你?特权抗命的?你?是古刀就该有?特权吗?”一圈特能身上的金属小零件都被他征用了,燕秋山身上镀了一层金属色的流光,朝着?秘银的来路飞掠出去,“我为什么非要用你保护?我是废物吗!”
茫然的人们不再?你?推我搡,他们指指点点地小声议论着那举着?棉大衣、站成?人盾的老人,还有?那些绕着?他走的秘银子弹。
现场风神外勤们回过?神来,立刻跟上燕秋山。风神们身上也配了秘银,并且多年来配合默契,进退都有章法?,绝不会误伤自己人,混乱的群众们一安静下来,干扰立刻消失,第一批反击的秘银子弹很快命中了几个目标。
这时,王泽耳朵上的屏蔽器警报灯闪了几下:“燕总,屏蔽器戴上,接着——咱们是不是留几个人继续发屏蔽器?回响音又来了。”
燕秋山还没来得及回答,已经先一步感觉到了回响音——用自己的耳朵。
这一次,扩散过来的回响音里掺杂了人耳能听见的乐声。那乐声有一点耳熟,宁静而?温暖,将回响音里原本的怨恨和愤怒都冲淡了,甚至隐隐有?压制的趋势。
“这好像是……总部的精神疏导曲。”知春人偶脸上的怒色忽然淡了,“也可以治疗精神系伤害,也可以解压……本来是给大家的福利,可是没人用。”
还是他因为蜃楼里的毒,神志不清时候,总部派人来拿这个给他听过,他每次听完,都能从乱七八糟的噩梦里解脱出来,能想起自己……像个人一样的一生。
心里能平静很久。
大部分的人都没来得及领屏蔽器,不可避免的,都听见了这段音乐。
窃窃私语不知不觉地听了。
音乐将人们安抚下来的同时,就像一层底色,正好将原来回响音里的负面渗透凸显了出来。这一次,每个人都听见了那让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与其中恶毒的挑唆。
不知是谁带的头,零星几个人默默地回到屏蔽器领取点,飞快地取了屏蔽器,又迅速撤离这个是非之地。
接着,四散的人群三三两两地回来——
回响音的扩散范围越来越广,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回响音设备接入了古老的地脉眼中。
三千年前留下的古老朱雀图腾上,每一个阵眼都布下了回响音设备,一开始微弱的乐曲声变得越来越清晰。
纵然全世界都是蝼蚁,也没有一个巨人能在蝼蚁形成的浪潮中岿然不动。
踏平九州的妖王不行,镇压群魔的人皇也不行……区区一个碎影子缝起来的小小精灵,又算什么呢?
赤渊上电闪雷鸣,秘银武器与能量屏蔽网暴风骤雨似的往下扫,异控局差不多把整个家底都端出来了。
“九驯”没想到半个罗翠翠吃下去,竟给他捅出了这么大的娄子,全身的魔气竟在失控,被异控局的蝼蚁们逮了个正着?。
直升飞机上,铺天盖地的能量屏蔽网落下,秘银炮随即而至,“九驯”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散成分?/身无数,往铁锈色的植物缝隙里钻去,露出了影人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