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弛在宫里同样有些坐立不安。午前他收到阮心唯让雪球送来的信儿,打开一看却是空白的,他忙里偷闲让雪球捎了回信,没等多久就见雪球带着原封未动的竹管回来了,往窗棱上一站,颇有些颓丧的味道。
叶弛觉得事态不对,心里也慌了,忙跟庞大海道:“备车!朕要出宫!”
庞大海闻言劝道:“天冷昼短,皇上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等明日再说不迟。”
对于叶弛来说,现在天大的事儿除了阮心唯也没别的,要真到明天了,他能不能进了太师府的大门还是两说。
“废什么话!让你去准备就快去!”叶弛拧了拧眉,兀自去换上了衣裳。
庞大海不敢违逆,只得匆忙叫人准备好车马,一路奔往太师府。
叶弛心里终究有些没成算,所以在太师府周围徘徊了许久都不敢进去,还是先让雪球去探了探风声。只是无论雪球带什么进去,都会原封不动带出来。
叶弛见状,心里那一两分猜测也变成了八/九分,一阵冷风吹过来,从头到脚都凉了。
事到如今,叶弛也是悔青了肠子,早知道就不隐瞒这么久了,一朝露馅,悔之晚矣。
叶弛吹着冷风思虑良久,觉得怎么样也得跟人见个面再谈事情,而以阮太师的爱女心切,现下也未必愿意再让他们见面,于是叶弛思来想去,就想到了拿姒娇当挡箭牌。
姒娇也才刚回去,转瞬又被叶弛叫了出来。
姒娇虽然理解叶弛的做法,可未必就觉得他是对的,所以明确站在阮心唯这边,对于叶弛提的合伙把阮心唯骗出来的主意十分不赞同。
“皇上既然知道软软生气什么,岂可再用这种方法?那样只会将她越推越远,请恕臣女难以从命。”
姒娇的话倒是点醒了叶弛,可他着实害怕,这一夜过去,阮心唯就跟自己成了陌路人。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皇上若真有心,她迟早会谅解的。”
叶弛现下可听不进去姒娇这些大道理,心绪被翻搅得一团乱,觉得比决策国家大事都艰难。他在太师府附近呆了许久,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之后接连几日都是如此,叶弛根本看不到阮心唯出门,又不能仗着自己是皇上就强闯进去,那样不仅会败了阮太师的好感,还会惹得阮心唯厌恶。所以一日复一日,虽然越挫越勇,可叶弛心里到底有些不美丽,每天上朝就跟臣子欠了他钱一样,稍有不严谨的地方就招来一顿狠批,御书房的桌子这几天都要被拍出来两条缝了。
“皇上的性情真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了……”尚书大人从殿里出来,擦着一脑门的冷汗,十分感慨地说了一句。
阮太师心里门儿清,摸着又偷偷续出来的胡茬,也有点犯愁。他还真抓不准皇上再吃几天闭门羹会变成什么样子,现在也就在上朝的时候逮着机会发发火,要是再过几天,估计就要不分青红皂白了。
不过看皇上对自家闺女那小心翼翼的态度,这火就是怎么燃也不会燃到自家头上,他也犯不上操心了。
阮太师负手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年轻人的事情。
而阮心唯每每想起来这事,除了满心的愤懑,就是委屈了。她觉得自己傻得像个狍子,而叶弛光明正大却又游刃有余就蒙混过了所有人。说到底,怪只怪自己太粗心大意,围猎之时碰见了熟人,居然也只是怀疑是长得一样的人,哪里往这方面想过,之前是觉得自己对叶弛信任太过,现在想想根本是傻得冒泡。
绿衣看见阮心唯发了半天呆又开始捶床,捶完了就开始偷偷抹眼泪,安静地退到外面,打算再去厨房给她拿两个鸡蛋来敷眼睛。
谢夫人觉得要是普通人家跟闹个性子耍个脾气都好说,现在是他们闺女跟堂堂天子闹别扭,他们想帮还不知道怎么帮,也怕触怒龙颜不好收场,所以心里也有点着急。
谢夫人见阮心唯已经窝了好几日,每日除了对着镜子发脾气就是蒙着被子抽抽搭搭,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主意,只得哄着问一句:“软软,你怎么想的?真不见皇上一面?”
阮心唯一听她娘都变了称呼,心里一来气,先把自己给气哭了。
“怎么又哭上了,有什么想法跟娘说,你要是不情愿什么,咱家就是大逆不道也不能让你受委屈了。”谢夫人擦了擦她脸蛋上挂下来的泪珠子,温言哄道。
阮心唯心里乱糟糟的,也捋不清头绪。叶弛的身份一亮出来,她就觉得跟他已经岔开了一道鸿沟,以往有多亲近,现在就有多不可置信。而且她以往有什么心事都跟他说,可以说是毫无隐瞒,就连不想入宫的事情也跟他说了,而他就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把所有弱点都呈现出来,让她觉得就像一个出丑的戏子,被大喇喇地看着,没有一点安全感。
阮心唯一想到要面对这个令自己颜面全无的人,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装死到底。
反正他身为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明年还要选秀,她这颗过了时节的桃,不提也罢。而说到选秀,阮心唯又愁得心里发苦,来来去去她不仅躲不过去,还又把自己送到了他面前,他心里一定很得意了。
阮心唯想到这里,踢了下腿,趴在床上又是一顿哭。
谢夫人也看出来了,她就是觉得丢脸丢大了,至于叶弛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都在其次。可就是这一桩难解,除非叶弛不是皇上能把这事盖过去。
谢臻见她每天这样也不是办法,生怕她自己越想越严重钻了牛角尖,说什么也要让她挪离窝。
阮心唯紧攥着拳头抓着袖口,特别不情愿绿衣给自己整理衣服,撇着嘴十分不满地瞪着谢臻,嫌他多管闲事。
谢臻指着她上下左右地点,“半个月不挪窝,你瞅瞅你那肉!”
阮心唯低头看了看自己尚算苗条的腰身,虽然有些心虚,不过还是嘴硬道:“肉怎么了!我爱长!又不是长在你们身上!”
“那你这些衣裳也不要穿了,早些给你处理了缝些大号的,不然放着也是浪费。”谢臻说着,就让绿衣把她衣柜里的衣服翻出来,真的打算一包袱全裹了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