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个炸雷闪过,闪电明晃晃地将皇帝和太后的脸照得一片雪亮。皇帝紧紧盯着太后,看到了她眼眸深处的惊骇之色。他的心里也一阵翻江倒海。自己为何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可能?
他紧紧盯着太后,低哑着嗓子问:“崔无痕与我父皇,是什么关系?”他的眼神又冷又厉,红光闪烁,带着几分疯狂之意。太后看着皇帝的模样,也不由心中害怕起来。
可是她却越发觉得自己做得对。她在山脚碰到了破天教围攻兰慈寺。破天教众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车驾,鼓噪向前,将她团团围住,她吓得魂飞魄散。幸而秋克忠率兵士一直抵挡着破天教众。待破天教众投诚,她的车子才终于上了兰慈寺。
她惊魂未定,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来看皇儿。谁知她竟在皇儿的塌上看到了那张脸。那瞬间,她差点儿被吓得叫出声来。崔无痕这妖女,应该死得骨头都烂掉了才对,怎么会又死而复生。
太后想到了方才的恐惧之情,眼前的皇帝都没有那么可怕了。她终于真心哭泣起来,不是作态,每一滴泪都从心而发:“皇上,你我皆知先皇年轻之时,也是位不出世的英主。他虽妃嫔众多,但始终将家事国事分得清楚。直到他遇到了崔无痕!”
不管何时何地,她回想起那个女人,都觉得又惊又恨,此女就是个妖女!
皇帝的眼眸一缩,怎么回事儿?这与他所知的全然不同!“父皇难道不是为了我生母池音佳,才变得那般偏执疯狂吗?”
太后睁大了眼睛。他这养子,被娴毓大长公主送进宫来之时,就已经是个少年了。那时候他就总是眼神沉沉地看着所有人,对所有人都怀着戒备,对触犯他的人,下手又狠又辣。
她宫中之人本来待他十分怠慢,但是几个回合下来,就被这少年收服。更有人为了他,加入了那场血腥残酷的宫变,最后死无全尸。皇帝登基之时,她荣妃宫中之人,几乎都死在了那个血腥的晚上。
她本以为皇帝这般心机深沉,手腕高超,一定将过去的所有秘事都查了个清楚。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不知道。
她都忘了哭泣:“没人告诉过你么?”皇帝看着她,那眸子中的杀意凛然,似乎空气开始凝结。窗外大雨倾盆而下,天光暗淡,房中冷森森的。太后忍不住抱了抱胳膊,她看了一眼岳子兰,她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她挥手叫所有人都下去。
屋中只剩他们母子二人,只听冷雨敲窗,骤如擂鼓,太后秋克芬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陈贤照是崔无痕的前未婚夫,被她退婚,颜面尽失。他居然还想着她!所以他对你隐瞒了此事!那韩承业呢?他为什么不说?他那么痛恨崔无痕!”
皇帝心中震动,面上却丝毫不露,只看着秋克芬。
却见秋克芬捏着帕子,忽然道:“难道是因为那个传言是真的?陈贤照之妻,是韩承业挚友的遗孤,由韩承业抚养长大。但大家也说遗孤云云,都是假的,其实那女子是韩承业的私生女。那韩承业和陈贤照就是翁婿!所以他为了自家血脉,也跟陈贤照一起对皇上隐瞒事实了?”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的心也越来越冷。他拿出了平日对待太后的耐心,不追问,只静静听她一个人低语。
太后震惊又有些怜悯地看着皇帝:“茗儿,你的重臣都在骗你。好一个崔无痕,死了都阴魂不散。”她看皇帝并不责怪她,反而似乎在等待她说出真相。方才那几乎要危及她生命的威胁,离她而去了。她知道皇帝现在终于不想杀人了。
而此刻太后的脑海中不由浮现起那个绝色倾城的可怖的女子。前朝后宫女子,无人不恨崔无痕。她死的时候,众人聚在皇后宫中开了夜宴,都觉得总算不用担心了。谁知道,那才是恐怖日子的开端。
太后不由打了个寒战,看着眼前的皇帝,她坚定了决心。就算那个女子是个天仙,就凭此女是崔无痕的女儿一条,她也不能让皇帝将她带在身边。
太后微微颤抖着道:“崔无痕是名动一时的京中才女。崔风书将她许给了当年的状元郎陈贤照。岂知她会遇上微服私访的先皇。”她顿了顿,想起了风流英武的丈夫。即便丈夫后来变成了那般模样,可是太后依然在心中隐隐觉得,世上男人没一个比得上他。
皇帝也知道自己父亲的毛病,“就算崔无痕有婚约,退婚入宫即可,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可是他还是要听太后说出来。
太后娇憨如少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愤怒:“崔无痕的心大极了,怎么会满足仅仅进宫来!皇上有数的妃嫔,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千数宫女,没数的那些民间艳遇,就更不要提了。我们可曾说过一句什么?”
太后狠狠地捏着帕子,气呼呼地道:“这不都是祖上的规矩吗?可是崔无痕她不肯!皇上废后她都不肯,她要皇上遣散后宫!她要跟皇上独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