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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相慰(四)(2 / 2)


盘坐一夜,腿已经被白玉压麻,陈丑奴刚一动,眉毛便开始打结。白玉反应过来,替他把两条腿摆直,然后径自下床,去橱柜那儿取了消肿化瘀的药膏。

陈丑奴受宠若惊地看着。

白玉只当看不见,爬回床上去,用手指给他脸上涂药。

他这张脸经昨夜发酵,眼下实是五彩斑斓,凹凸有致,白玉刚给他涂颧骨上的棍伤,就听他“呲”一声,往边上躲了躲。

白玉压着火气:“现在知道疼了?”

陈丑奴撇撇眉,不动了,过了会儿,道:“脖子后面最疼。”

白玉不理,反应过来后:“……”

陈丑奴双眸微转,斜着眼打量她。

白玉径直迎上,回怼道:“我还以为是心最疼呢。”

陈丑奴后悔,便亡羊补牢:“其实是的。”

白玉挑眉。

陈丑奴:“只是心里擦不到药。”

白玉:“……”

陈丑奴见她不动,自己伸手在罐里裹了药膏,试图往后颈擦,被白玉一把抓住。

“我打的是穴位,有伤也是内伤,一会儿运功给你把淤血化掉。”

白玉抓起他的手,将他指尖的药膏涂到他眼角上去,陈丑奴眯起眼睛,听到白玉问:“知道什么药能擦到心里吗?”

陈丑奴不答。

白玉便只给他擦药,而不做下一动作。

陈丑奴:“……什么药?”

白玉松开他的手,扬眉:“心药啊。”

陈丑奴:“……那,何谓心药?”

白玉:“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陈丑奴:“……”

白玉正经八百地擦药,擦完脸上的,又让他把上衣脱掉,给他处理肩膀、臂膀上的棍棒伤。忙完,白玉把瓷罐盖好,拿回橱柜上去放,陈丑奴恹恹地坐在床上穿衣,穿到一半,白玉过来,抓住他双手。

陈丑奴抬头。

唇上一软,白玉蜻蜓点水的吻如风一样,一刮就没了。

陈丑奴瞪大眼睛,在人走前,迅速出手,将人带回怀里,压向榻上。

窗外风声起伏,一树树的雨露哗然降下,又是一场骤雨。白玉被他吻得七荤八素,逃离魔爪时,脸都憋得通红了,恨恨地朝他胸口一顿捶。

陈丑奴不动,任她打。

白玉深吸一气:“我发现你这人也不是很正经。”

陈丑奴:“也?”

白玉耳鬓又一红,却不甘示弱,把眉一扬:“跟我挺配。”

陈丑奴笑,又要压下来,白玉兔子一样地逃到了床下去,陈丑奴扑空,坐起来,摸摸后颈:“还未运功疗伤。”

白玉微笑:“你接着装。”

说罢,背起双手开门而去。

陈丑奴放下手,还是笑。

白玉站在堂屋方桌前,打量桌上那个身残志坚的破背篓,陈丑奴阖上屋门,从后走来,把背篓端到面前,一样一样地拿出里头的物件。

“花瓶。”陈丑奴拿出一个豆绿色的小花瓶,笑着在她面前一展,放在桌上。

后边是妆奁,里面成套的梳妆用具,包括镜面。

再后边,是一袋面粉,一个西瓜,一摞红纸,一包饴糖。

陈丑奴如数家珍,一样一样地在她面前展过去。

最后,他捧出一叠红彤彤的衣物,向她抿唇一笑:“红嫁衣。”

又捧出一条红彤彤的镶穗方巾,道:“红盖头。”

白玉眼眶一酸,忍住,质问:“你的呢?”

陈丑奴:“嗯?”

白玉没看他:“你做新郎官,不要穿喜服啊?”

陈丑奴“噢”一声,又把双手伸到背篓里去,竟跟变戏法似的,又捧出了一套红彤彤的衣服。

他一笑,眼睛都微微弯了起来,声音却很小:“我的。”

白玉泪水盈眶,一时间更不敢去看他,别开脸去,借绾头发的动作把泪擦了,扬高头,答:“倒是挺周到的。”

陈丑奴放下喜服,将她扳过来,抬手去擦她的泪。白玉试图推开,推着推着,泪水一下子失控也似的直往下掉。

陈丑奴将她的脸捧住。白玉闭紧眼睛,死活不肯看他。

陈丑奴一点一点地替她把泪水抹净,最后在她眼睛上轻轻一吻。

“大后天,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陈丑奴低低道:“我不会让你哭的,我会让你常常笑。”

白玉吸吸鼻子,长长的眼泪顺着眼尾流下,滴进陈丑奴的掌心里,她终于睁开眼睛,隔着一片濛濛水雾,望进陈丑奴那双黑漆漆、也亮晶晶的眼睛里,沉默之后,再次确认:“和我成亲,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说:“我从前很糟糕,很糟糕。”

她把每一个“糟糕”都咬得很清晰,甚至于很坚决,陈丑奴伸手把她紧蹙的眉心抚平,回应道:“不会。”

他一字一顿:“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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