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您的菜来嘞!”
小二端着托盘,将五六个菜依次盛上了桌。白景梦被打断了片刻,再次启口时,心里忽地微微一动。
“翎......说的酬赏是什么酬赏?恐怕不单单是指赏钱吧?在净洁使馆内答应与我同路行任,昨夜又留宿于我的房间。”
白景梦将两手比成尖塔撑在桌上,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翎,你是为了接近我吧?”
翎笑笑,不说话。
白景梦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测,“怎么?是我身上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吗?不过本人两袖清风,兜也空空,人也空空,除了刚刚御使过的玖餍剑,委实拿不出什么。但那剑择一人忠百年,翎......你可是想找个趁手的时机拿了我的性命?”
“玖餍剑的确是柄好剑,是尚存于人世的为数不多的仙器之一,但哥哥也说了那剑择一人忠百年,哥哥如何非得认为我会做杀人越货之事横刀夺爱呢?”
白景梦笑笑,“翎既然清楚灵骨,想必也清楚黑市里的有钱人家喜欢什么样的藏品吧?有的人就习惯‘我可以不用,但我一定要有’的做法,翎若是做这当买卖的少年,也就刚好解释了你为何一身华衣,却四地漂泊。”
翎愣了一下,讷讷地眨了眨眼睛,“哥哥......”
恍惚一瞬,他笑了起来。那种笑不是温柔淡淡的浅笑,也不是调侃嘲讽的讥笑,而是一种很纯粹很纯粹的爽朗,像阳光里的白云。
“哥哥,我......我......”翎还在笑,白景梦忽然不好意思了,强撑着默无表情,脸庞却隐隐微红,翎的笑让他觉得自己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抱歉......抱歉哥哥。”翎竭力收敛神情,只是黑色的眼睛仍旧弯弯如月。
“是我误会了翎了么?”白景梦单刀直入地问。
“其实......也没有。”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寒光带着呼啸的风声斩落了几根黑色的发丝。梁檐上的鸟儿察觉到了杀意扑着翅膀飞走,有风吹来,天空中的流云散幻,酒肆内的光影交错,边上的伙计对打架斗殴见多不怪,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低头玩着自己的。
“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白景梦的声音很轻,为了表示自己已占上风,他一脚跨在长凳上俯身前倾,右手中的玖餍剑正挟持在少年的脖颈。
翎根本不躲,也不还手,只伸手摸了摸脸颊上的血痕,伤口是白景梦拔剑时留下的。
“哥哥,”他温柔地说,垂了眼睑,搓了搓两指沾上的血迹,“我故意接近哥哥不假,但并非为了玖餍而来。”
白景梦不说话,沉默地看着他,翎站起身来,也俯身前倾,根本不将威胁性命的玖餍剑放在眼里。
“哥哥。”他看着白景梦的眼睛。
白景梦下意识地后仰了一些,翎又更靠得更近,两个人的距离被拉得极近,眼睛对着眼睛,鼻尖抵着鼻尖。
“哥哥......”翎说,“把我和哥哥连在一起的是命运啊。”
“什么意思?”
翎眨眨眼,无声地笑了笑,他坐回长凳,单手托腮地看着窗外,“我一直在净洁使馆等着哥哥......不对,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在等哥哥了。”
他的声音很轻,目光也飘忽得很迷茫——
其实他也不知道,在那里,在那一刻,他究竟能不能等来他。
“我所企图与盼求的,仅是与哥哥相见而已。”
“与我相见?”白景梦皱眉,手上的剑不自觉地深入了一分,有怵目的红色顺着剑锋流了下来。
“嗯,与哥哥相见。”翎肯定地说,回头冲着白景梦笑了起来,笑容在阳光里很灿烂。
“哥哥倘若不信,就地取了我性命也可,翎不会反抗也不会逃走。当然,翎也没有家人,哥哥也不用担心会有仇家找上门来。”
白景梦迟疑了一会儿,收了手,说不清为什么。
但他的心里并不是真的相信这位少年的目的会如此简单,并且自己与翎无瓜又无葛的,翎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说很早以前就在等自己了......搞得像是自己以前真认识翎一样。
“啧。”白景梦咂咂嘴,抓了抓头发,倒满酒,一口饮下,“翎,你当真只是为了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