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爱女要出嫁”算是一桩大事,于是铁木真手下众将领济济一堂,到得很是齐全——虽然个人觉得看热闹的因素多半更大些——我很不幸地也被迫坐在其中,痛苦地听着铁木真和都史像两个居委会大妈一般寒暄着东家长西家短。
铁木真说义父英雄盖世,都史你大有你祖父之风。
都史说铁木真汗威名远扬,我们年轻人只能仰望您的功德。
拖雷瞪着都史。
其他人打着哈哈说都是英雄都是好汉。
——真无耻。
铁木真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可是我家华筝不是一般的女子。
都史说她三岁就敢揍拖雷,五岁就敢惹豹子,我早就知道了。
拖雷恶狠狠地瞪着都史。
其他人打着圆场说多亏王罕大汗有眼光早就定下了。
——喂,不用一副巴不得早点清仓出货的样子吧。
铁木真说既然如此,明年成婚后你们就给我添个外孙吧。
都史说正合我意绝无问题,最好还是一男和一女。
拖雷咬牙切齿地瞪着都史。
其他人哄堂大笑,还有那不要脸的当场贡献什么“春风九度大法”以及“包生儿子秘技”。
——纵然脸皮其厚如我,一时不免也有点撑不住了。
就算草原民风向来彪悍,但是,也不用彪悍到这个地步吧。
我很用力地掐着拖雷腰上的软肉以泄愤,都史在百忙之中抽空瞪了我一眼。
没想到王罕那边派来的使者居然是都史本人。
按照惯例来说,联姻这种事第一轮的商议通常都是双方手下对谈,他亲自前来便是逼得铁木真不得不亲自接待,这样一来,只需什么时候铁木真和王罕再碰个头,这桩婚事就算是定了。
问题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着急,难道完颜洪烈已经开始暗地里做了些什么?
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谈完了人生谈理想,谈完了天气谈牧场,然后终于开始谈……聘礼和嫁妆,公式大约是“一个铁木真的女儿=若干头牛+若干头羊+若干匹马+若干其他东西”。
唔,貌似还是挺值钱的。
眼前就是草原两大势力在做利益博弈,拿我当商品谈买卖也就算了,但是非得把“商品”拖出来听听自己定价几何吗?
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无处发泄的恼意,直想对着什么拳打脚踢一顿才好。
然后铁木真就给了我机会。
他和颜悦色地跟都史说道:“华筝从小就被我惯得性子傲,既是要成亲了,你帐中那些女奴……”
都史斩钉截铁地答道:“自然已经都送走了!”他略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种恰到好处的惭愧表情,“只是有个管教不严胡乱说话的,我防着她对华筝不利,已鞭死了。”
防着对我不利?要不是情势不允许,我真想仰天大笑几声了。
都史你真正防着的是其其格对你不利吧?未婚妻是铁木真的女儿,这名头很好用吧。
铁木真脸色半点未变,笑着道:“死得好,死得好啊!”
我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汗帐。
隐约听到铁木真爽朗的大笑:“听到……女奴……吃醋了……”
醋你的头!
太阳有点刺眼,我躺在草地上,将右手摊了开来,尽力地伸向了太阳。阳光自指间流泻下来,与手部形成的阴影微妙地交错着……呃,手好酸……这种文艺片女主角的动作,果然还是不适合我。
这里是某片僻静的草坡,远离营地,也没有适合牛羊马匹吃的牧草,因此很少有人经过。通常想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我就会跑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