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如此？”少女隐隐感觉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高湛冷笑道：“自非如此！他不过是想借西贼的刀杀了我，好给他的太子除去一个隐患！母后也知他的心思，自是不肯。最后母后不得已与他约定：先任命我为并州刺史，若一年内我与你生下世子，皇兄便另择人选镇守西疆。反之，则由我去镇守西疆。
略微踌躇了一下后，他又说道：“我也不瞒你，实际上除了胡氏所生之子，我还另外准备了一名男婴。原本是打算着倘若胡氏生下的不是男婴，便用那男婴伪作嫡子，再将胡氏所生之女杀掉，以绝后患。可一看到这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我就没了杀她的念头，就让这她来当我们的世子吧。”
高湛长叹一声，神情复杂地看向似乎依然在熟睡的孩子。
少女面上一怔，紧接着迅速将襁褓一侧掀开，定睛一看，果然是女孩的身子，大惊失色：“你想让这孩子伪作男儿？！”
高湛面色一变，诘问道：“你难道要我舍弃这孩子，让那个跟我毫无血缘的男孩做我的世子吗？”
少女心下一急，大声反驳：“可这样对这孩子不公平，你这是在剥夺她身为女子的快乐！你大可以将她送到民间，交由百姓抚养！为何非要剥夺她应有的人生？！”
高湛咬牙道：“我做不到让我的孩子流落民间，而且。。。”
高湛停顿了一下，突然抬头盯住少女怀中的孩子：“要是皇兄滴血认亲，我们就都完了！舍弃她的女子身份，保全我们的性命，这也算是她尽的第一份孝心了！”
“步落稽（高湛的鲜卑小字）。。。”少女，即长广王妃，胡曦岚愣愣地看着丈夫，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个男人的自私与狠毒。
“岚儿，怎么了？这么看着我？”高湛转头看她时，脸上已变为一副寻常笑容，却让胡曦岚心中愈加发冷。
这时，躺在她怀中的孩子忽然嚎哭，将两人吓了一大跳，高湛惊问：“这孩子怎么了？”
胡曦岚回忆起接生嬷嬷与她说过的育儿常识，笑道：“应该是饿了。”
“饿了？”高湛微微一愣，旋即朝门外大喊：“绿絮，快去找乳母！”
“别急，乳母我已经选好了。”
然后，胡曦岚便对门外轻喊一声：“进来吧。”一名清秀妇女应声推门而入。
高湛满脸惊诧，胡曦岚解释道：“我知道你很早就开始挑选乳母了，但你毕竟是男子，总会有些细节考虑不到，就亲自挑选了此人。因近来事多的缘故，我便还没来得及向你告知此事。”
高湛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妇人，眼中霎时闪过一丝兴味。
胡曦岚见状，不由得蹙起眉头：“孩子饿了，先让乳母喂奶吧。”
乳母立马接过孩子，遵照胡曦岚的指示，坐到榻旁的胡床上，解下衣襟，默默给孩子喂奶。
胡曦岚走下床榻，想起胡氏，遂问起胡氏现在的情况。
高湛轻描淡写道：“殁了。”
“什么？！殁了？！”还是少女的胡曦岚差点被这个消息震晕。
高湛点头，补充道：“生产之后，血崩而亡。”
胡曦岚勉强定住心神，复又问道：“那你准备把她葬于何处？”“我会命绿絮找处宝地，为她安葬尸骨。”
胡曦岚立刻摇头：“这样太残忍了。我觉得还是将她葬于家乡吧，也好让她叶落归根。”
高湛不耐烦道：“胡氏的事便由你处置，我还需要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话音刚落，就大步流星地走出卧房。
胡曦岚微垂眼睑，暗道：或许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
怅然良久后，她猛然想起那个孩子，转身看去，发现那个孩子正在不吵不闹地吮吸乳汁，乖巧十足。
让胡曦岚不由得心生欢喜，慢慢升起一股为人父母的自豪感。
胡曦岚没想到她眼中的乖巧孩子，就是重生之后的高纬。
事实上，前世高纬便知道自己非胡曦岚所生，也知道胡曦岚是因为没有育儿经验，才将高纬全权交由乳母照顾。
而将高纬身世真相告知她的人，正是她前世的乳母，陆令萱。
高纬对胡曦岚的感情也自此发生改变，从单纯的仰慕不舍逐渐变为爱恨交织，直至最后彻底变质。
至于生母胡氏，说起来也算是高纬前世最大的一个遗憾。
她曾数次派人找寻生母下葬之地，但都一无所获。
万般无奈之下，她顺势把对生母的眷恋和遗憾都投射到乳母身上，信赖远胜从前。
也因此给了陆令萱掌握高纬，掌控朝政的大好良机。
想到陆令萱这个惨痛的教训，高纬不由得万分懊恼。
重活一世，她绝不允许自己再次为亲近之人所掌控，这一世必须由她自己决定！
※※※
长广王府，书房
“今日在卧房中侍女和接生嬷嬷，以及原先照顾胡氏的那个嬷嬷，都给本王处理干净，不准错漏一人！”高湛面色冷厉地朝面前男子吩咐道。
“属下遵命！”说话同时，男子眼中厉光一闪，令站在他身侧的绿絮都生出一些胆寒之意。
男子走后，绿絮上前禀报道：“殿下，西苑传来消息：李夫人于辰时产下一名男婴，只不过因王妃当时正在生产，便未敢禀报。”
当初正是因为得知李氏身怀有孕，高湛才想出让胡曦岚假孕生子的法子，意欲以李氏所生之子冒充嫡子。
可临近生产，皇帝骤然派出禁军进府护卫，而且重点护卫的便是西苑，换子的难度一下子增大十数倍。
幸亏密室中胡氏猝然早产，提前至今日临盆，高湛大喜，临时改换目标，改以胡氏所生之子充当嫡子。
没想到李氏居然真的生下了一名男婴，只可惜注定是个庶出之子。
高湛摇了摇头，只是让绿絮帮他挑一些玉器珍玩，送与李氏，当做生子的奖赏。
绿絮一走，他便死死盯住空无一物的前方，满脸讥讽道：“高洋，你想我死，我偏偏不让你如愿！看谁熬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