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慌乱地闯了进来。
——因为沢田纲吉不记得那张脸,不记得那个急匆匆进来的人是谁,只记得他带来的那个永远无法遗忘的噩耗。
“Reborn死了!”
沢田纲吉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来人,满脸的迷惑不解。片刻后,他像是没能理解对方在说什么一样,用干涩的嗓音问:“你说……Reborn怎么了?”
“……他死了!”
沢田纲吉的脑海一片空白,指间的钢笔“啪”的一声摔落在桌面上,墨水洒出,落在桌面上,随着顺着桌面滚落的钢笔一起直直地砸向地面,在地毯上留下一道洗不净的印迹。
沢田纲吉的口中溢出叹息,他看着梦中的自己还在强自挣扎,努力镇定下来寻找这件事的漏洞,告诉自己这只是Reborn恶劣的玩笑或是好久不见的考验。
但代代相传的超直感不会让他一直欺骗自己,沢田纲吉沉默地伫立在办公室中央,像一座凝固的石像,眼中没有半分活气。
沢田纲吉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他永远都记得在得知Reborn死讯时那一刻的感受。
先是不可置信,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悲恸,像是洪水冲垮堤坝席卷一切,又像是大雪从雪山山顶上滚滚而下只留下一片荒芜。
他站在废墟之中环视四周,在漫长的反应过后,终于意识到“Reborn死了,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的事实。
随之而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沢田纲吉觉得他的灵魂被撕裂了,从此之后他的心中多了一个永远补不上的空洞,就算是最炽热的火焰也会被洞中呼啸而来的寒风吹灭。
Reborn嘴唇紧抿,看着呼吸平稳下来的沢田纲吉,面色稍缓。随即,Reborn眼尖地注意到从沢田纲吉的眼角滑落的水珠,一口气半松不松地卡在嗓子里,变成了一声冷笑。他注视着在睡梦中面无表情地流泪的沢田纲吉,低低地骂了一句,“蠢纲……”
沢田纲吉没能感受到自己的家庭教师复杂的心绪,他正沉浸在旧日重现中不可自拔。
如果说,日本沢田宅中的母亲是沢田纲吉的原点,那么Reborn就是他的路标、他的向导、他的灯塔。Reborn教会他守护、教会他成长、教会他勇气与顽强,他教会他怎么在吹捧中保持清醒,怎么在荆棘中继续前进。
这个小小的身影总能给沢田纲吉无限慰藉,是他在黑暗中的光。
现在,那束光被熄灭了!
——包容一切的大空突然明白了仇恨的滋味。
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进了心脏和大脑,愤怒在他的心中燃烧,已经失去的苦涩又像是一泼汹涌而来的海水,浇熄了火焰后又翻起更大的浪花,留下如同泪水般的咸苦波涛。
沢田纲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告诉自己Reborn已经回来了,他们赢了,他们打败了白兰,一切都回到了正轨。Reborn回到了他身边,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再一次重生了。
但是没有用。
没有用。
Reborn站在床头柜上,垂眸看着沢田纲吉被噩梦桎梏,嘴唇张张合合,一遍遍无声地念着他的名字
——Reborn。
Reborn轻轻一跃,小脚陷入柔软的床铺。他伸出手,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擦去沢田纲吉的泪水,所有的恼怒都化为了无奈。
“我在,阿纲。”
也许是Reborn的安抚真的管用,也许是噩梦在时间的流逝中终于走到了尽头,沢田纲吉的眼泪渐渐止住,Reborn注意到泛白的天色,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来一回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为自己沏了一杯Espresso,曾经感到违和感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放映,眼下不曾消减的青黑,改变的咖啡口味,以及就算陷入了噩梦之中,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是无声的,只有节奏混乱的喘息泄露一点点秘密的……沢田纲吉。
Reborn面色凝重。
这种睡眠质量,中途却一次都没有醒过,这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