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滴黏液落在江文洛的额头上,冰冰凉凉的。
江文洛茫然地抬起头,这才发现洗手间的天花板上全都是湿的——梁耀文身上的味道就是从这种黏液中传出来的。
“是你在么?”他心中突然涌现起一个荒谬的想法。
黏液越来越多,将江文洛的头发打湿,又顺着他的脸颊慢慢往下流淌。
渐渐的液体变得温热起来,他们在江文洛的身上游走,像是一个个小触须,包裹住江文洛的全身,如同一个怀抱。
江文洛感觉四周都静下来了,外面的怪物还在继续撞门,他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吸引住,只呆呆地将双手并拢,小心翼翼地承接着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液体,神态近乎虔诚地着看它们。
这种黏液……好像有生命一般。
“梁耀文,是你对不对?”江文洛轻轻问道。
门板碎裂。
江文洛往前走了一步,转过身看着张佩。
外面的张佩阴沉着脸往里走。
——那些液体好像将两个空间隔绝开了。
江文洛慢慢往后退,进入到了一个开着门的隔间里,听见了男孩缓缓拖着娃娃,进来检查的声音。
明明江文洛就站在男孩身后,他却一无所觉。
江文洛这时在有余力仔细观察着男孩的样子。
他穿着一件蓝色的病号服,手里的拖着女孩形状的人偶布娃娃,走路的姿势有点不稳,拖着一只脚,肩膀左右摇摆,脸部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腐烂迹象。
“跟病例单上的女孩五官好像,是孪生兄妹么?那么张佩到底是谁?”
十次呼吸之后,男孩放弃寻找,转身离开。
暂时安全了。
痛感顿时铺天盖地,江文洛感觉浑身的骨头像被人砸碎,脑袋又很沉,他靠在墙上,咬着牙将自己的裤子往上卷。只见,他的单条小腿皮肉已经完全翻开。
江文洛脸色惨白,大滴大滴的冷汗滚落。
这时黏液敷在了他的伤口处。
明明已经遍体鳞伤,差一点点就死了,江文洛却像小孩一样地蹲坐在了地上,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迅速愈合的伤痕。
“梁耀文。”他的样子简直像是个发了痴症的精神病人,看着一滴水自言自语,“是你救了我吧。”他看起来温柔极了,在阴暗的厕所里,露出了只对着情人展现出来的情态,整个人一下子活起来了一般。
而在他话音落地的一瞬间,这些黏液竟然缠在了江文洛的手指上。
江文洛动都不敢动,生怕把这东西吓走了,自己一个人只知道傻笑。
“我就知道是你。”江文洛说,“下辈子我都忘不了你身上的味道。”
“你在哪呢?”他站起来,四处打量这间破旧的卫生间,“出来啊。”
墙皮上被泡出了一个一个的水圈,角落里生长着青色的霉斑,连便池里面都有尿渍。
江文洛最爱干净的人,现在却什么都不嫌了,用手将工具间的拖把扫把拨开,一寸一寸地翻找梁耀文的踪迹。
但是一无所获。
外面的男孩继续唱着那首童谣,“我的妈妈杀了我/我的爸爸吃了我。”
“我的兄弟姐妹坐在镜子里/捡起我的骨头/埋了它们——”
他的所有情绪消散,歌声听上去无忧无虑。
停尸室传来了关门的声音,他走回了家。
江文洛在原地里面站了很久,任凭他怎么叫,都没“东西”再来回应他。
他从下水管的位置发现了一团被撕碎的纸。
□□洛坐在地上,将碎纸片一个一个地拼起来,发现上面画着一个小女孩。她梳着两个小辫子,黑色的蜡笔画出了眼睛,连眼仁都没有。
瘪到了大半的脑袋,正对着剩余几个家人的位置转过头。
那么这张纸应该是记录着一家四口各自的死因。
“爸爸被砍掉了脖子,妈妈割腕自杀,哥哥的心脏被人刺穿,女孩被人用重物砸瘪了头。”
“有人杀了这一家四口么……?”
不对。
根据停尸室门口的“日记”记录,他们四个人的死亡存在着先后顺序。
一双儿女中的一人,是第一个死掉的。
江文洛将纸片揣进裤子口袋里,还想要跟“梁耀文”说几句话,却见到墙壁上出现了一个隐隐痕迹。
“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