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贾赦忙主动对北静王道:“王爷有心,亲自搭棚相送。我听说王爷府中常聚贤士,下官这称不上贤士的一大俗人,不知可否能得到邀请?”
这水溶本就性子谦卑和顺,见贾赦这般有心又能坦然自嘲,自己也是喜欢。又知他这几年为人作风大改,官场混迹得很好,只道:“大人自谦了,您要是来,自然十分欢迎。我那府里,也正缺的您这样的阅历丰厚之人。咱们虽是一朝里做官的,只平日间也难得见。大人赏脸,小王不日就给您发下请柬去。”
贾赦不知道这水溶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总之被抬举了,心里就十分得意。看来这水溶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他这糟老头子的形象也被接受了。贾赦得意着达到目的,就要往后退一步。水溶此时却将腕上一串念珠卸了下来,递给了贾赦,道:
“今日与大人初会,仓促竟无敬贺之物,此是前日圣上亲赐的念珠一串,权为敬贺之礼。”
贾赦完全愣住,脑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麻。这不是水溶送念珠给宝玉的情节么?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的。他看看水溶,目光转到他手中的念珠,又转到自己身上。擦……这是真的么?
贾政见他愣着不动,忙上来碰了一下他的胳膊,贾赦这才回过神接了念珠。这是所谓的,主动抢占先机?可也太邪门了点。惊讶归惊讶,贾赦还是收了念珠,自道谢。此种情境下不宜耽搁太久,遂贾珍等人辞过北静王水溶,就去了。贾赦感受着怀里揣的念珠子,心情说不出的大好。
且不说荣府的事都不怎么要贾赦插手管,这宁府就更不要了。所以,在这一系列丧事中,贾赦那是闲得很。这种闲,贾赦可并不喜欢。所谓,能者多劳。如今,家中事事他都做不得主,大多要出面的时候都是贾政上,他怎么会喜欢呢?
于是送殡队伍浩浩荡荡来至铁槛寺,演佛事、设香坛、安灵位,诸事妥当,贾赦便回去了。至于这期间,凤姐是不是在铁槛寺弄权,秦钟是不是跟智能儿胡来,都关他什么事呢。自然,凤姐也没有干那些日后陷自己于惨境的事儿。
秦氏丧事一切事毕,不消几日,荣宁两府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景。正所谓,人死如烟散,似乎连记着秦氏的人,也是一个也没有的。
一日,凤姐坐在王夫人房中,看王夫人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王夫人数罢之后,深深吐了口气,满面荣光道:“贾政的寿辰快到了,我那个便宜女儿元春,也就熬出头啦。她熬出头了,这贾家真正的好日子可就开始了。”
凤姐吃了口茶,“是,最沾光的,还是你。”这般说着,凤姐也就想到了元春省亲的事儿。家里的账务支出存余情况,别人不知,她是最清楚的。要从家里拿出那么多钱置办省亲事宜,简直是说笑。
王夫人见她沉了脸,便问:“怎么的了?”
凤姐把茶杯放下,道:“我在想,二老爷贾政,是不是一定会打林家财产的主意?若不打林家的财产,省亲的事情怎么办?哦,那边皇上批准了,这边寒酸瞎应付一下?这不合规矩,贾政面子上也过不去。毕竟,元春是他的女儿。万一没弄好,而且,这事事关皇家和贾家的两边的面子问题。”
王夫人蓦地盯住她,道:“黛玉回扬州那会,你不是说要帮她收着钱,到时折嫁妆给她带走。还信誓旦旦的,满是信心的,你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了。怎么?才这么会子功夫,就开始想推卸责任了?”
“我当时那是没想到这一层,当然觉得没问题。这会子才想到省亲这回事,怎么能不烦心?还有,你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事不需要你动脑子,不需要你去做,你就可以站在一个圣人强人的制高点数落我?我也只是愁一下,哪里就是推卸责任了。想你是一个太太,你有什么法子?何况我只是说不上话的媳妇。”
王夫人被凤姐的话堵住,摸着下巴皱了眉,也思考起来了。别说凤姐说不上话,就是她王夫人也是说不上话的。不过就是前头下来什么指令,她以当家的身份照办就是了。这时的女人,永远是辅助作用。
王夫人想着想着就十分懊恼地狠敲了下炕桌,蹬直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