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没把她的打算说出来,毕竟在她心里,自家姑娘永远都是单纯善良的人儿,只是让卞钟放心,她会安排好一切的。
躺在床上的卞钟用神识知道了事情的发展,猜到什么。这次出来,也是为了给周嬷嬷撑腰的。
坐在另一边红木镂雕扶手椅上的卞钟,一身白狐皮披风垂落到地上,黑鸦鸦的头发衬得她脸小小的,脸上不施脂粉,看起来是那么我见犹怜。贾赦神思不属,手指动了动,忍不住侧头看了又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大爷,奶奶,秋姨娘被半烟下毒谋害,才会因失血过多而亡,这等背主的奴才,按规矩应该杖毙的。只是荣国府是和善仁厚之家,犯错的下人都是发卖出去的。老奴不好擅作主张,请主子们示下。”
听到“秋姨娘”这三个字,贾赦愣了一瞬,才能想起那是曾与他浓情蜜意的娇俏女子。
正想说“把人打五十板再赶出去”的话,贾赦就听见外面跪着的半烟尖叫:“奴婢冤枉啊!奴婢没有谋害秋姨娘,是周嬷嬷在保胎药动了手脚,秋姨娘才会去的!”
听到这样的指控,周嬷嬷从容跪下,对天发誓:“老奴绝无做过伤及人性命的事,若是有,就让老奴断子绝孙!”
贾赦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誓言太重了,更何况这是自家夫人身边得用的乳嬷嬷,他不想下自家夫人的脸面,加上他还想跟夫人缓和缓和关系,就道:“嬷嬷,你起来回话吧,奶奶还需要你的服侍呢。”
只是他不知道,周嬷嬷的家人早就死光光了,这个誓言对她根本不起作用。
“大爷,未免有些人口服心不服,老奴希望能请陈大夫向大爷告知秋姨娘的诊断结果!”周嬷嬷倔强地跪在下面。
卞钟做恹恹状,用神识看了下外面摇摇欲坠的半烟,刚才那应该是生命最后的反扑吧,又看到有二房的丫鬟在尝试从门缝窥探东松院发生了何事。
“清者自清,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大爷就允了嬷嬷的提议吧。”卞钟懒懒道。贾赦见卞钟愿意跟他说话,整个人都雀跃起来,手撑在香几上,上半身往她那边倾斜。
陈大夫与张氏的娘家张家有些情分,在这种情况当然是偏向出身张家的大奶奶,拱手向贾赦道:“这位姨娘孕期忧虑过重,时常多梦盗汗,惊惶癔语,怀到五个月已经是万幸。这次姨娘应该是被人冲撞了肚子,才会流产失血过多而亡。”
卞钟道:“人做坏事,总会有蛛丝马迹的,让人搜查一下那个丫鬟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东西。”
贾赦在旁边殷勤道:“那就听奶奶的吩咐,把那秋姨娘也搜查一下吧,省得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卞钟看到贾赦的动作,端着茶碗没作声。
说起来,这次幻境,贾赦的变化太大了,面对卞钟总是欲言又止,眼中的情愫几乎无法控制要溢出来。卞钟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任谁经历十世的悲惨人生,性格和气质上都会有很大的改变。再说,这种改变又不是对她的。
可惜张氏看不到这一幕了。
很快,下人就从半烟的房间搜出一包药,陈大夫检验后,是堕胎药。而从秋姨娘的首饰盒子的暗格里搜出一个大红金钱蟒的荷包,这种荷包,只有二房王氏身边的人会用。
用尾指勾开荷包,卞钟就看见里面露出一小截的衣料。她细细摩挲了布块上的绣纹,终于想起这是瑚哥儿临死时穿的衣服,就是这样的样式。张氏亲自为瑚哥儿收敛换衣,所以才记得这么清楚。
卞钟顿时睁大眼睛,腾地站起来,一把抓住贾赦的衣领,颤抖着唇,眼泪从眼眶落下,落到贾赦的脸上。贾赦的心也疼起来。
“这是……瑚哥儿的衣服。”卞钟突然崩溃哭道:“为什么秋姨娘会有瑚哥儿临死那一日穿的衣服的残布?是她推瑚哥儿下水的吗?!”
听到这样的消息,贾赦的脑袋“轰”了一下,险些控制不住栽倒在地。
“嬷嬷,你再去搜搜,这等贱婢竟敢谋害小主子,说不定会谋害其他人!”周嬷嬷起身,向卞钟福身,然后转身去秋姨娘的厢房。
卞钟抹去脸上的泪,看都没看贾赦一眼,环视四周,神情冷硬道:“有谁想给那贱人求情,就一起冻死在外面!还有,齐大家的、张城家的、孙四家的、崔三娘、白芷、七月、玲珑……这些护主不利,平时偷奸耍滑,挑拨离间,全部,连同家人一起发卖出去!”
这些人,卞钟和周嬷嬷观察了很久,虽然周嬷嬷把东松院的篱笆扎的牢牢的,但不代表没有潜伏起来的钉子。这次一次性打发出去,就好进行下一步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