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得力的贴身嬷嬷被抓,就算桌上摆满了七八个合心意的菜,王氏还是食不下咽。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动燕窝粥,身边的二等丫鬟趁机上位,指着一道菜,笑道:“这是厨房特地进上的野鸡瓜齑,取了上好得净肉吊汤,有青瓜、红椒、酱瓜,色泽鲜亮,很适合下饭,奶奶尝一口试试?”
王氏撩起眼皮,去看这突然冒头的小丫头,平头正脸的,容貌并不十分出彩,倒是这个机灵劲,让人提起点兴趣来。
“你姓甚?之前在哪里当差?”
那丫头笑道:“奴婢叫铜板,之前在西侧怡园做杂事,能进奶奶屋里伺候,是奴婢的福气。”
“哦?那你是走哪家的关系?”
“奴婢是傅洪家的指派过来的,她见我手脚伶俐,行动机敏,正好可以看护奶奶平安诞下孩子。”铜板道。
“唔。”王氏见是国公爷身边的管事婆子指派下来的人,就不能轻举妄动了,见她不是那等狐媚子,勉强留下她也可,便道:“既然进了二房,就不能用‘铜板’这样俗气的名字,就叫铜簪。铜簪,你以后就做我的梳头娘子吧。”
“是,铜簪领命!”铜板,哦不,是铜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王氏。
王氏这样跟人说了会话,心里的郁气散了不少,之后还多用了一碗野鸡瓜齑配的饭呢!
“王氏如何了?”
与老太太商量过后,贾代善决定按兵不动。毕竟还差十来天就要过年了,荣国府需要当家主母出面,到时宾客来往的,有上司下属同僚,还有姻亲谢史林王。如果史氏突然病逝,不仅会败了一年的运势,还会引起诸多不必要的揣测。
傅洪家的禀报道:“二奶奶今日用了不少菜,心情尚可。”
虽然国公爷早已把太太和二奶奶当做死人来看,但在盖棺定论前,下人们还是要对她们保持应有的尊重。
“唔,做的好,王氏肚子里的这个终归是二房的嫡长子,意义不同。你跟她说了周瑞家的因盗窃公中财务,和在主子的嫁妆做手脚才被发卖了的事,王氏什么反应?”
“二奶奶……心慌意乱了一阵,就跟原先的生活作息没什么不同。”
“倒是个胆大的,不愧是史氏看中的人。”贾代善嘲讽一笑,“若是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调换一下,也不会是个现在这个场面吧。”王氏的心狠手辣倒是适合当宗妇,只是缺少律法约束,胆大妄为,将来不知会把荣国府带进哪个阴沟沟里。
至于张氏……不说也罢,聪明面孔笨肚肠,说的就是这样的人。算了,他还是该考虑考虑两个儿子的新儿媳人选了。
想完两个儿子,就想起敏儿,这个他最宠爱的孩子。
与林如海成亲都三年了,都没个喜讯传来,真是急死人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收到他给她补上的嫁妆。那个王氏,刚嫁进贾家,就敢往小姑子的嫁妆做手脚!眼皮子浅的,也不知道王家人是不是都这么贪婪成性。
在江南市舶司没捞够,还把自己的小女儿嫁进紫薇舍人薛公之长子,就算名头好听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介皇商?
王家嫡女所出的孩子,将来地位阶层掉到最末一个,真不知道王家怎么想的。
贾代善思索到这里,微微蹙了蹙眉。
金陵四大家族“贾史王薛”,贾家排第一,那是因为贾家出了两个国公爷,若老太太与自己去世了,荣国府没个能干人,到时王家踩贾家上位也不是不可能。
连络有亲,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他想借张家跳出这个圈子,四王八公同一派系的也不允许。
关键的是,他还失败了!
万寿节有三天的假期,今早他就邀请王家当家人过府一叙。
其实证据确凿,条条供词清清楚楚,连人证都在贾家手里,还以为能从荣国府那儿得到什么好处,带着王子腾一起上门的王家当家人见到这些东西,怒火翻腾。
女儿再怎么不好,那也是自家的,贾家欺人太甚!
王子腾当即就想把那些证据都毁了,但是他还太嫩了,在贾代善这位世叔寒冰一样的目光败下阵来,再也不敢那么冲动,甚至开始劝自己父亲冷静下来。
王家不能有个被休弃的姑母,那王氏不是去母留子,就是生下孩子后被远远送走。王家当家人一颗慈父之心,不忍自己女儿就此丧命。
贾代善信奉斩草除根,他可不想有朝一日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王氏来搅乱贾家。
他只说了一句:“那是国公府的嫡长孙。”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比的,那是能为祖辈披麻戴孝、守三年孝、能安定族人之心的承、重、孙!
王家人也知道自家理亏,再说贾家会尽心抚养王氏所出之子,王氏的嫁妆全归那孩子所有,王家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地走了。